第 21 章
“噹、噹、噹。”
下课铃声一响,老师才刚转身还没走出教室,骆音眼睛一闭,脑袋就往书桌上趴。半道却被一双稚嫩的小手托住。
“骆音,你听我说。”小同桌声音小小-奶-奶的。
骆音眼睛也不睁开,继续闭着眼睛,身体更加放松地往下瘫,心安理得地将重量压向那双小手,整个人更放松了。
她早上踩点进入教室的时候,就看到自己的小同桌一脸有好多话想说,可等候多时的焦急模样,明显是农忙放假的这段时间,小肚子里积攒了一箩筐的话,迫不及待地想要向她分享的样子。
只是老师后脚就来教室上课,没办法,她只能忍着盼着快点下课。
一节课上的心不在焉,骆音不用看,都能猜到她肯定时不时转过头,看着自己欲言又止的样子。
好不容易才憋到下课了,怎么可能让骆音闭眼装睡。
“骆音,你睁开眼睛呀。”
感受到托着自己脑袋的那双小手有些吃力,慢慢地不断往下沉,骆音心里有些好笑。
她的这个小同桌也是个有意思的。
小同桌姓王名朵朵,不是昭阳县本地人,听说是从大城市里来的,因为父亲工作调职到这儿当官儿的关系,就举家都跟着搬来了。
小丫头今年才六岁了,站起来跟八岁的骆音差不多高——其实是骆音发育缓慢的原因。
小姑娘一张小脸长得圆润润的,肤色也比旁人白嫩了许多,虽说一身衣裳半新不旧的,却是县里供销社都买不到的浅粉色布拉吉。也不像其他小朋友,因为要体现艰苦朴素的精神,好好的衣裳非要缝上一两块补丁,好像只有这样做了,革-命精神就能比别人又专又红。
王朵朵的衣服上,就没有一块补丁。她脚上踩着刷的程亮的白色波点小皮鞋,一看家境背景就不俗,也是个不缺吃喝家里娇养的主儿。
而骆音呢,因为骆家和骆文政的关系,小小年纪在小民村也算是出了名的,村里家家户户几乎没有不认识她的人。
但除了本家的人,还有村里几个脸皮比较厚的婶娘,几乎没什么人敢贴上她近前的。
原因就是她长得比较磕碜,尤其是大病之后瘦的几乎就剩一把骨头,面无表情看着人,更瘆得人慌慌。
不少人家暗地里嘀咕她估计患有什么大病,也有人说她能通神泄露了天机折大寿,无一例外都觉得她立不太住,活不长久。
他们猜测,因着骆音的本事,骆家人生活不说富得流油,也应该比别人好很多很多才是,但事实却是,骆有良家在村子里,明面上过得也只能排中下左右。
因为骆有良每年总折腾着带骆音到省城大医院里检查身子,被人劝多了几句,不管你是长辈还是发小,是出于好心还是同情,他都能立马翻脸。
更是放话宁愿花掉大半家底也要把孩子养住,其实他心里更担心,怕眨眼孩子悄默声就没了。
天总不遂人愿。
几年下来,就连苗三娘娘家都暗地里猜测,小夫妻俩家底是掏得空空了。但骆音却依旧黑黑瘦瘦,比穿着衣服的骷髅,也没好到哪里去。
骆音还不爱笑,从小就没什么小孩样。
总是板着一张脸,背着手走路的架势,比村头叼大烟袋谈论村中要事的几个老爷子,还要老成稳重。
不论对上谁,都是冷冰冰的淡漠态度,看起来就不是那么的平易近人。
偏她一双眼睛比谁都干净剔透,眼珠子总是清凌凌的亮,里头却没有一点感情。看人时就定定的盯着你瞧,像是能把人看穿看透了似的,有时候莫名教人心慌气短。
村里年纪小点的孩子远远瞧了她的身影,总是被吓得嚎啕大哭,再大了能懂点事的大孩子呢,也跟她玩不到一起。
有人教训自家不听话哭闹的小孩,比起山中豺狼猛兽,一句“骆音来了”就能把人唬住。
所以小小的骆音,在小民村里,除了本家的兄弟姐妹之外,只有住对门的暨家老爷子家的曾孙暨初,跟她关系能走得近一点——可大多数人觉得,全是因为那孩子温顺脾性好。
这还是跟她同住一个村彼此知道点底细的人呢,都不自觉的跟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更何况外村不认识的呢,不把她当做脑子有点问题的疯子就很好了。
所以骆音因为各种原因,上学比同龄的孩子晚了两年,班上的孩子大多都比她小个一两岁,但彼此个头却都差不多,如果不特意说,没人会知道骆音其实年纪最大。
骆音因为性子孤僻,不论外貌还是穿着,都令班上的同学望而却步,谁都不肯跟她做同桌。
她也不置可否,上学对她来说特别无聊也无趣,识字读书这事吧,从前世到今生,都让骆音觉得头疼。
若不是为了让爹娘放心,她也不是非要坐在这间粗陋窄小的教室里,陪着一群叽叽喳喳的小萝卜头们虚度光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