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婆
莲池中央冒出很多气泡,一个身着黛色衣裙的妙龄女子踏着池水姗姗来迟。
她打着个灵蛇髻,皮肤苍白,左眼角有一颗泪痣,嘴唇红殷殷的,看起来是个病怏怏的美人。
她抬眸瞥了一眼来人,朱唇微启:“何事?”
季灼灼张口要答,她却抬起纤纤玉指,冲季灼灼的下唇点了点,傲慢道:“你的嘴会骗人,我不听。”
“小孩儿,你来说。”
季灼灼的声音被封住了,她呜啊了半天一个字也吐不出,洛乖乖吓得哇哇大哭:“我不知道。”
鬼婆奴罗兮杏花露出一个微笑,轻声细语道:“小孩子的心眼最敞亮,他们从来不撒谎。乖,跟姐姐说说是什么事儿。”
绿莹莹的鬼火不断从她七窍涌出,在半空中凝聚成一张张扭曲诡异的人脸。
“娘亲,我害怕。”洛乖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挥舞着小小的胳膊去抱季灼灼。
鬼婆笑得更加温柔了,她微抬下巴,咬文嚼字道:“小朋友,告诉姐姐,真人说了我什么?”
洛乖乖打着哭嗝问:“你会吃掉我吗?”
鬼婆:“当然。”
洛乖乖大惊失色:“当然?”
鬼婆:“当然不会。”
洛乖乖苦思冥想,鬼婆耐心地看着他,那慈爱的目光几乎能挤出水滴来。
洛乖乖想了半天,说:“杏花姐姐,我想起来了!”
鬼婆眼前一亮,迫切道:“快说!”
洛乖乖一五一十地复述拙月真人的原话:“他说他一点也不喜欢你这个死鬼婆,他不想见到你!他让你这辈子缩在这个泥淖臭水沟,有本事一辈子都不要回去!”
鬼婆的眼神顿时有了杀机,她仰天狂笑了一阵子,池塘里的莲花全部枯萎,清澈的池塘成了一片黑沼泽。
她恨声道:“舍身予众生,缘何独弃我!”
鬼婆的黛色衣裙直接变了色,一阵劲风袭过,季灼灼母子就被鬼婆黑色的衣袍卷入。她在前面风驰电掣,季灼灼与洛乖乖坐在她宽大的裙摆上瑟瑟发抖。
路过狐狸拜月的山坡时,鬼婆见了大怒,她咬牙切齿道:“拙月唤了狐狸点灯?为的是哪个小妖精,可恨!”
鬼婆刻意飞得低了些,借劲风将狐狸们点燃的火把一一熄灭。
狐狸们今日第二次遇劫,气得吱吱乱叫。
季灼灼抱着洛乖乖,发现自己能开口说话了,她惆怅道:“儿呀,你又闯祸了。”
长生问:“乖乖闯什么祸了?”
季灼灼惊喜地转头,扑进长生怀里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长生:“刚才我在地上看见了你们,她飞低时我就跳上来了。”
鬼婆怒火中烧,使出全力御风,须臾之间便抵达了拙月的庙中。
这时,季灼灼也终于体悟到拙月真人原本的心情。其实路途并不遥远,他也可以自己去找鬼婆,只是不好意思,所以派了三个小喽啰,乘着大白云,慢悠悠而又忐忑地去替他传情。
拙月真人还没有说话,鬼婆便与他大打出手。
鬼婆招招致命,拙月处处忍让。他们的招数让人眼花缭乱,季灼灼有些看不清。纵使如此,单看拙月真人的灵力流光就知道他此刻是多么的柔情似水了。
拙月的真气雄浑厚重,若出三成灵力,那也得是深纯的浓色,而他此时身轻如燕,那掌法轻飘飘的,流泻出来的荧光也是温柔至极的藕荷色、丁香色。
流光点落在地,星芒凝聚成形,那是鬼婆长居的莲池。
季灼灼为这糟老头子的浪漫感到惊骇。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那种感觉就像有人拿冰块贴在她耳根一般,一身的鸡皮疙瘩全立起来了。
长生压低声音,笑着说:“你知道鬼婆为什么这么气愤吗?”
季灼灼:“为什么?”
长生:“胖狐狸说鬼婆是怨气所化。”
“拙月真人还是凡人时,与邻家女子定了亲。一朝得道后舍弃红尘,邻家女子含恨自尽。死后灵魂不散,怨气附着在拙月真人日常修炼的莲池中。”
“后来拙月受陷害入了魔,她因此犯下杀戒,怨气凝结成实体,成了鬼婆。”
季灼灼:“附着在莲池里,不是应该叫莲花、荷花、芙蕖,为何叫杏花?”
长生想了想,说:“杏花惹人怜爱。”
季灼灼:“我不懂。”
装睡的洛乖乖拍手笑道:“我知道!爹爹教过我!”
他闭上眼睛,摇头晃脑地背诵道:“什么沾衣……杏花雨,什么深巷卖杏花,还有那个什么微雨杏花香……”
长生笑道:“小孩子家家不该偷听大人说话。”
季灼灼:“没一句诗背得全,打屁屁!”
洛乖乖吓得赶紧闭上眼睛,假装已经呼呼大睡。
季灼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