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厌恶按照别人的想法行动。但他压制了这种洁癖,因为他不讨厌佩格莉塔,与此恰恰相反。
“她喜欢。”布雷斯说完之后,佩格莉塔开心地跳了起来,树影落在她白皙的脸上,亮金辉煌的光斑,像视线的着落点。她兴致勃勃地策划:“那我下次去你家,给芙洛拉阿姨再换首歌,我马上就学会了换歌的魔咒了!”
布雷斯想了想芙洛拉当时听着自己脑袋唱歌时古怪的表情,觉得自己还是就此打消佩格这个念头比较好:“不用了,一首歌就够了。”
“但太不隆重了。”佩格说。
“很隆重。”布雷斯淡淡地说,“我想她这辈子都不会忘掉这首歌了,已经足够了。”
“芙洛拉阿姨这么喜欢吗?”佩格莉塔抓着布雷斯的胳膊,想让他再多说一些。光斑转移到了她咖色的卷发上,让人联想到一块暖融融地融化的黄油,散发着甜腻的香味。以往,布雷斯都不爱甜食,而佩格莉塔向他投喂了足以致死的剂量,只因他没有拒绝。
布雷斯总是这样,突然就不说话了,弄得她一个人好像独角戏。佩格莉塔也负气地闭嘴,她的注意力好像小狗,蝴蝶飞过就会被吸引走,上一秒还想知道芙洛拉阿姨的反应,现在又屏气凝神地数着布雷斯的眼睫毛。靠得好近。在一年前,她都没有想过布雷斯会对旁人的靠近习以为常。少女专心致志,仿佛在写一篇妖精起义的期末论文。
树枝坠坠,发出细微的声音。布雷斯蹙起眉,忽然把佩格扯向自己。佩格往前踉跄,为了防止一起跌倒,布雷斯的手臂锢住了佩格莉塔的腰,不让她反应过度地乱动。从远处看,完全是光天化日伤风败俗地腻在一起的一对小情侣。就事实而言,也差距不大。
如布雷斯预感般,珊瑚从树枝上掉下来,像一块造反的土豆牛腩,精准地制裁着这对情侣。只是着陆地点判断有误,刚好砸到了佩格莉塔的脑袋。
“哎哟。”佩格捂着脑袋,指责着布雷斯,“你居然故意拿我挡袭击!”
珊瑚慢吞吞地爬上佩格的手背,很快,犯罪嫌疑蛇就畏罪潜逃,只剩下一条尾巴在外面。从犯布雷斯面无表情地陈词:“判断失误。”
“你和珊瑚一样坏!”佩格莉塔坚持认为布雷斯就是故意让她被砸的,准备跟他再吵二十个回合,可她忽然感觉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在碰自己的手。本以为是珊瑚,它就是这样,很喜欢在人身上钻来钻去,不顾佩格要是蛇,她也肯定会喜欢做一样的事情。很快,她意识到,那不只是珊瑚。
“呀。”佩格发出了抽气声,也不是因为珊瑚。
“别让它乱跑。”他语气寻常,毫无异状,又理所当然地提供帮助,“它冬眠刚醒,不一定还记得你。”他伸手进佩格袖子里,当一个乐于助人的好人,手指触过的皮肤,引起被入侵的颗粒。他目标明确地拽拉着珊瑚的蛇尾,他从不与像佩格那般与其嬉戏。
珊瑚在被拖动着,很快就被抖到了草地上,它懒散地甩了甩尾巴,蛇鳞上沾上春泥。但是布雷斯的手还没有收回去,佩格条件反射地想要抓住他的手,却被反扣住。手心、手背,手指的缝隙,被捋开,想要握拳抵挡,却被趁机占领。
“为什么不说话了?”布雷斯平淡地问,语气也没有起伏,简直听上去在生气一样,但是佩格莉塔只要低头就能看到他的表情,他和平时一点区别也没有。佩格莉塔怎么也说不出,你干嘛要摸我的手,这种不解风情的话吧?要是说出来,布雷斯肯定也会反问,为什么不可以?
好像在把脉,佩格莉塔想起来,遥远的东方,他们好像会这样诊断一个人是不是生病了。她较为警惕,因为据说下一步会掏出比手指还长的针扎人的皮肤里。布雷斯不会就是在找血管吧?不过她检查过布雷斯口袋,里面没有针……越是不知所措,佩格莉塔就越会让自己的思维四处乱飘。
“在走神。”布雷斯好像是广场上专门扯风筝线的,放再远,他也能立刻给扯回线轴里,佩格莉塔的逃避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嗯?”一个普遍通用的音节,传达疑惑或其固有答案,作为副产品的声带震动,顺着履条传达到紧密相贴的皮肤上,引起两人的共振。与飘忽的思维割裂,身体感知到了古怪的氛围,心脏像等待被魔术师扯出帽子的鸽子,狂跳不止。
“没有!”佩格莉塔反驳的语句也变得毫无说服力、唾液被煎干,奇怪,的确古怪,她想,我可能的确需要被针灸来一下。布雷斯用食指绕起珊瑚的蛇尾,但手心的烫烙在佩格掌心,真怪,好像她才是被捉住的珊瑚,被不带感情色彩地摩挲,把玩。因为那双眼睛是这样说的,比纯黑更淡一些,有点像深冬的夜晚,是凉的。春天都快到了,珊瑚都从冬眠中醒过来了,布雷斯的眼睛像黑湖里的石子。
正是被这种冷静沉静所诓骗,这让布雷斯扎比尼的一切动向都无迹可寻,无法像防御珊瑚从树上掉下来一样,做好提前的预警。挺直的鼻梁轻微地摩挲着她脸颊,亲密得让佩格莉塔都觉得有些紧张。应该只是因为靠得太近被碰到,要从布雷斯身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