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骨为牢(四)
厌小子好像是叫这名来着。”
萧炽忽地轻笑了一声,“歪门邪道,的确该毁。”
他背对石壁,负手而立,身形丝毫未动,一身玄色锦袍随风轻拂,额心焰火微光流金。
满壁的藤蔓无声地抓紧了根下的泥土,短暂的静默之后,萧炽略一侧身,一条火龙自他身后凌空而起,他看着微微颤抖的细弱花瓣,毫不留情地召道:“破!”
巨大的龙吟呼啸而过,烈烈金焰无风自燃,那些粗壮的藤蔓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暴烈的真火舔舐而上,化为漫天扬洒的黑灰,彻底融入根下的泥土之中。
烈火掀起铺天热浪,萧炽悬在深谷之间,高束的发丝被猎猎风火扬扬吹起,仿佛抖擞的旗帜。
他衣袖一振,火势顷刻收回,几处松动的土块落石扑咚砸下,在空旷的谷间激起震耳的回响。
繁盛的草木不再,大片大片的烧灼焦痕黏在石壁上,裸露的山石之上,隐约可见精心的雕琢残迹。
这石壁琢痕似乎被人刻意用剑破坏过,一时半会儿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热浪残风威力不减,打得焦叶白灰四下飞散,漫天飞灰之中,却不知从何处飘出数枚残缺不全的纸符,符纹灵气犹存,似乎从未使用过。
萧炽飞身接住一枚纸符,随即皱眉,这纸符以血画就,残血已干,腥气难散,若这秘库中的血气皆是从未用的血符中来,那......
他下意识地仰头一望,山壁屹然,仿佛连天不可攀。
那这面石壁之中,究竟埋了多少血符?
画符之人,又流了多少血?
他垂眸凝视着掌中的残破血符,这符咒画得匆忙,落笔轻重不成形,有的地方甚至糊成了大片的血渍,但仍有一股隐隐的熟悉之感。
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可惜这些血符个个残损,他于符咒一道又实在陌生,一时间难得章法,只好先同残花蔓根一起放入袖中,朝来时的长梯口走去。
行至入口,萧炽摩挲着袖内粗糙残破的血符,电光石火间猛然想起了什么,他刚要转身,下一瞬,心口内袋中的铃镯突然剧烈地响动——
他心头一紧,连忙踏入光幕,只来得及回头匆匆一眼。
那处石壁下端雕琢地细腻圆润,连塞满了血符的缝隙都打磨得一丝不苟,只是这石刻实在太过庞大,此刻远远望去,才隐约可辨其形。
是一只伤痕累累的,拈花状的手。
——
光幕之外,浓沉的黑铺天盖地压过来,危梯盘峻,萧炽袍角一撩,十梯一步,或飞或跃,在漫长的梯道中疾速上行。
他手中攥着狂响不绝的铃镯,通道却遥遥不见出口,不出片刻,铃动之声由急转弱,来时的石门终于泻下一丝难得的亮光。
“叮——”
萧炽踏出梯道的一瞬,掌心的铃镯突兀地震出一声绵长的响,继而再也没了动静。
小儿顽皮,将殿中灯台悉数点亮,日头未生,秘殿已恍若白昼。萧炽骤然入内,双眼刺痛,刚想侧头避开这阵强光,耳边突然传来铃镯的破裂之响。
他愕然睁眼。
女子伤口迸裂,浑身浴血,发髻半散,唇边两湾梨涡,分明该是极亲和可人的模样,偏偏颊上又溅数点残血,平白多了几分戾气。
她面色冷冽,眼睛半眯,半截带血的长袖高高举起,细白的手指紧紧掐着灵灵的脖颈,仿佛要陷进肉里去。
“大……猫……”灵灵憋得面色痛苦,使劲儿捶打眼前的手臂,他听见来人的脚步声,拼尽全力挤出求救的字眼。
女子仿佛动了恻隐之心,微微松了指头的力气,下一瞬,她眼中兀然发狠,将灵灵求救的铃镯猛地攥碎。
碎金如尖刃,在她手中轻轻一抛,如离弦的细箭,齐齐朝萧炽射去。
萧炽侧身一避,“铮铮”几声,碎金没入石门数寸,竟是要命的力道。
“阿遥!”萧炽躲过攻势,回身上前攥住她的手腕,“快放下灵灵!”
那女子置若罔闻,只恶劣地歪了歪头,笑道:“小胖子,还真有人来救你啊。”
萧炽一怔。
烛火摇曳,映出她莹白如玉的脸庞,柳眉纤长,眼如杏子,可尾端……赫然有一痕奇异的嫣红。
是入魔之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