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为镇(二十一)
啊。”
萧炽极慢地摇了摇头,口中还在涌血,断断续续道:“不...痛,乔小姐...我...我袖中...带了许多银...票,你藏...藏起来,若有机会,就...跑...”
陆令遥一愣,忽而内心难得地有些慌乱。
她家这笨猫进来的情况好像和她不同。萧炽似乎没有记忆,真把自己当成范从朗了。
那他不会五感未闭,当真要受这一剑穿心的痛楚吧。
萧炽额间的金焰越来越淡,他失血过多,身体也渐渐发凉,从他体内流淌而出的血将陆令遥一身红嫁衣浸透,仿佛瞬间绣出大片大片黑色的花。
萧炽的瞳孔渐渐涣散,手指无力地垂下,无意识地喃喃自语道:“为何……不痛呢?”
陆令遥:... ...
很好,白担心了。
娄晟下了马车,将剑一扔,一旁有人连忙奉上汗巾,他一边擦拭着手中的余血,一边看向那骑马而来的小厮。
小厮连滚带爬地摔下马,摔出满口的血,他几步膝行到娄晟身边,紧紧拽着娄晟的袍角,连咳了数声还没说出话。
娄晟嫌弃地将他踢开,问:“着急忙慌的,什么事?”
小厮垂着头,掩下满眼恨意,嘶哑着声音,绝望地嚎叫道:“老爷升仙日突至,府中遍寻公子不得!”
“满府鸡犬升天,独独漏了我们啊!”
小厮跪在地上,手指紧抓,几乎要陷进泥里去。
他真恨,自老爷得了神谕,受朝廷照拂,这娄晟的性情便日益残暴,对身边侍奉的人也是动辄打骂。
他一忍再忍,无非就是想等老爷得道成仙的那一日,能将他这近身之人也一并带上去做神侍。
不必有旷世机缘,不必有累世苦修,不费吹灰之力便能长生不老的机会,就因为他家公子要抢个女人便没了。
满心期待落了空,他如何能不恨!
娄晟闻言,一时间气急攻心,只觉得通身的血都漫上了喉头。
他紧紧攥着拳头,将掌心都掐破,忽而夺过护卫手中的剑,几步跳上马车,见陆令遥还不忘替那范从朗的尸体合上眼,他心下更气。
娄晟一把捏住陆令遥搁在范从朗眼上的手,力气大到仿佛要捏碎她的腕骨,另一只手则猛然扼上她的脖颈,红着眼厉声道:“红颜祸水,误我仙途!”
陆令遥被掐得喘不上气,这一刻她的神识仿佛离了体,这具身体扣住脖颈间的手,不由自主地极力勾起笑容,出声讽刺道:“咳咳...天道..有眼...”
娄晟咬紧牙关,猛然加重了手下的力道,竟生生把人扼晕了过去。
—
眼前春秋几番流转,乔芸被关在娄家别院的情景如走马观花一般在陆令遥眼前飞快掠过,直到这具身体再次醒来。
陆令遥发现自己倚在一处凉亭旁,手里垫了张素方帕,帕子里放了些鱼食。
她再次垂眸看向这双手。
许久不动刻刀,不碰淬火,若按照世人的眼光来看,这双手好看了许多。
可乔芸厌恶,厌恶这双越来越好看的手。
在娄家的无数个日夜里,她将这双手掩在袖下,藏于手衣中,半刻都不想见到它们。
尽管如此,娄晟还是不愿意放过这双手。
陆令遥脱下手上包裹的手衣,伸出无力的食指慢慢抚摸着右手腕骨上那道深可见骨的刀痕,眼中浮现方才从她眼前一掠而过的场景。
那是乔芸被掳到娄家第二年的冬天。
娄晟有了个神仙爹庇佑,整个桥头镇也捧得他越发狂肆自大,他放松了警惕,对乔芸的看管愈加松懈。
终于有一日,乔芸看住了机会,自娄家别院中逃出,可惜地势不熟,又势单力薄无人相助,不过半日便被抓回。
娄晟抓着乔芸的衣襟,将她狠狠摔在地上,“你已害得我成不了仙,竟还敢跑!”
乔芸恨恨看着他,“分明是你自作孽,与我何干!”
娄晟连道了数声“好好好”,拽起乔芸的手一路将她拖到桌案前,举刀便下。
“你不就是仗着你有一双会赚银子的手吗,我今日便毁了它,看你还能逃到哪里去!”
满目血色,女子的惨痛的哭叫声犹在耳边,陆令遥闭了闭眼,将手中的鱼食尽数倒进塘中。
此刻天色已经隐隐发黑,她身边也不过只有三两人侍候。
娄晟这是自觉他彻底毁了乔芸的生机和希望,笃定她再也不敢外逃,有恃无恐,连看管的人都撤下了。
陆令遥看向她手上隐隐生出的新茧痕,忽而心内有些痛。
毁了右手,便练左手;没有刻刀,就寻身边一切有锋有刃之物;找不到银料,便雕树皮雕石头雕果子。
这别院中没有一个人知道,乔家四娘的左手,还在支撑着她,日复一日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