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刺
一连数日,雨落不绝,恼人的雨将悬峰门浸泡得又湿又软。许多修真者精神都蔫蔫的,提剑的手没了力,镇日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靠闲聊八卦、嘴嘴同门消磨一点光阴。
连悬峰门的空气,也多了点若有若无淡淡的霉味。
方显扬久未归来,陆茂之拎了一把旧的油伞,又从角落处寻取了一把新的,正待出门寻他。此时,木门正好从外响了两声。
“陆师弟,是我,能开开门么?”
木门吱呀两声,一身淡青长裙的女子出现在陆茂之的视野中。在这样苍凉黯淡的天色映衬下,她的容色更如透了光的薄玉。
“息月师姐。”
陆茂之抬眼看了一眼雨势,侧身做了个请对方进来的动作。
闻息月摘下沾了雨水的幂篱,弯下身轻轻立在门边。她看了眼屋子,虽然冷得身子瑟缩了下,但脚下未挪,只是就着屋子飞檐的一点遮挡侧了侧身。
闻息月猜测道:“陆师弟,方师弟他这会儿不在么?”
陆茂之如实耐心回答:“他跟江师姐一早一起去了尺素阁,尚未回来。”
闻息月目光微微一动,细望了一眼陆茂之的表情,好像……是比以前这个时候要生动那么一点点。
江师妹么……
这个难得的变化,应该跟江恩桃最近都来找他们有关吧。
闻息月本来就是个脸皮薄的,她平日也不知怎么打趣人,这会儿对着陆茂之,也只是细声细气道:“江师妹她性子开朗活泼,跟她接触过的人,自然不会相信传闻,都会觉得她天真有趣,愿意跟她多多相处……”
陆茂之不做评价,撑开油伞,递给了闻息月。
“息月师姐,莫非你这次来找我,是那件事有了什么新线索?”
他怕闻息月误会,本想替方显扬解释两句。但联想到江恩桃种种高调行径,又觉得解释多余。
便默然转了他唯一关心的话题。
说话的时候,雨势小了些。雨滴落在伞面,激起一阵微弱哀戚的响动。
闻息月抬头,隔着珠线一样细密的雨帘,依然清晰对上陆茂之一脸如雪苍白。他看上去十分平静,并无任何压抑或是伤感,与他初来悬峰门别无二致。
可闻息月明白,过于平静的人,是不可能真正释怀的。这样的平静之下,往往波涛汹涌不绝。越平静的人,反而越是执着。
正因如此,她才十分担心他。
尤其是……清明将近的时节。
原来、刚刚他的看上去好一点,只是她恍惚生出的错觉。
“陆师弟,那件事,你还是决定要继续查下去?”闻息月顿了一顿,眼眶瞬间红了一圈,眸底泛出晶莹,“对不起,时间过去这么久了,我还是没有帮你找到一点你想要的有价值的线索。”
对于第一句话,陆茂之敛下眼眸“嗯”了一声。对于闻息月后面说的,他则是摇了摇头,眼底柔缓,嘴角抿起一丝笑意,诚恳回道:“息月师姐之前已经帮了我许多。后面的事,我会自己想办法。”
闻息月幽幽叹了口气,从一路护着没湿半分的袍袖内摸出一个淡青色绶囊,落在陆茂之手里。
“虽然这些是悬峰门禁用物,但我想你过几日应当用得上,下山的时候我便偷偷采买了一些。”闻息月一向胆小,她用手贴着唇比了一个“嘘”声,“陆师弟,到时候别被其他人发现了。”
……
他们这边是如此这般。
但闻息月因为背对而立,全然不知——
不远处牙齿雪白的少年跟眼睛晶亮的少女,从头到尾目睹了这一切。
只不过,躲在零星竹丛间的方显扬跟江恩桃所见引出的所感,则让事实完全衍生出了另外一种方向。
江恩桃今日在那些欺负曲渺渺的女修前痛痛快快说了一番,心情本来很是不错。但回来的路上,好不容易停了的雨毫无征兆地大如瓢泼。
舍不得用符箓避雨,她淋了雨浑身湿漉漉的,一身狼狈地即将要折回目的地时,偏偏远远一眼,又看到了丁香花儿一样的闻息月,正敲了敲陆茂之的门。
默了一瞬,她自动后退。出于礼貌,她识趣地找了一处竹丛掩了身形。
方显扬则是与她极有默契一般,仅仅慢她半步躲进竹丛。
江恩桃嘴硬犟上一句道:“我来躲雨,方师弟你是?”
方显扬抖了抖他暗织金线的玄衣袖子,遮在江恩桃头上,笑嘻嘻的,“这个料子防水滴水不进,我嘛,来给江师姐你挡挡雨……”
江恩桃:“……”
江恩桃凝神听了一会儿,转过头去,忍不住问方显扬,“方师弟,我们离陆师弟与息月师姐明明也不算远。可为什么,他们说了什么,我这儿一点儿都听不见?”
江恩桃确信,自己耳力虽然不算顶好,但至少也不弱。她虽不是想听完整墙角,但这个距离,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