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5章 如龙走渎

道士微笑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贫道传授给你们一门适合鬼物修炼的术法？贫道还有正事要忙，不可能陪着你们一直闲逛。”

陈平安撇撇嘴，“他可不教这个。根本不屑为之。”

老瞎子虽然眼眶空洞，却好似看穿甘棠的心思，“是不是觉得我说了大话，在十万大山之外，斗法赢过一位十四境修士不难，杀掉十四境修士却是很难？”

陈平安继续解释道：“当然，想要让你所见所闻都合情合理，难度确实不小。所以我早就预备好了大大小小、数百个类别，和随之延展出来的总计近千万张‘纸条’，就是好读书之人喜欢夹在书页里的那种便签，来构建和丰富这个虚假的世界，为的就是防止你这种修道之人，进入其中，会觉得一眼假。”

好似游览一处著名园子的移步换景，两人落脚处，山中溪涧流水欢快喧闹，汇入山外一条河中便趋于无声，有那樵夫和艄公在河上相遇，一个拿出家中自酿的酒水，一个拿出刚刚捕获的山中野味，高声说着市井诨语，乡俗谚语，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总归都是靠着老天爷吃饭，樵夫抬头看了眼骄阳高悬，说好光景，艄公便附和一句，有钱难买五月五日旱，今年收成一定不错。

陈平安说道：“只说灯谜一事，其实再简单不过了，手边只需有几十本灯谜集子就成了，照抄再照搬而已，这类书籍价格又不贵，得了几两银子？”

宁姚摇头笑道：“陈平安不稀罕多说这个文脉师侄。”

在那山下的富贵之家，读书有读书的法门，写字有写字的秘诀，往往都是从不外泄的不传之秘。

老瞎子讥讽道：“好歹是个飞升境巅峰，带着个徒弟跟做贼似的，你也不臊得慌。”

陈平安突然说道：“那个赌鬼，当然会输了个精光，等他离开赌档，失魂落魄走在街上，瞧见一幕，他凭借本能，什么都没想，救下了一个差点被马车撞到的孩子，孩子救下了，他自己死了。”

老瞎子问道：“打算回浩然了？”

两兄弟黯然神伤，只是沉默不言。

余时务问道：“先前我就觉得开时节不对，你不是为了暗示它即将成为精魅？而是故意给明眼人看的破绽？”

说到这里，余时务便有些自嘲神色，若论游历经历，自己两千年，风景人物何曾看得少，又记住了多少？

陈平安笑道：“山大树高，井深水凉。余道友不用跟我比这个，各有各的长短。”

貂帽少女焉儿坏，使劲憋着笑。她可是很清楚师徒双方的相处之道，谁是爷爷谁是孙还不好说呢。

沈刻倒地不起，死不瞑目。下一刻，就重新回到了皇宫外的白玉桥上，沈刻重新站立，无数个沈刻，再次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

老真人微笑道：“在你十二岁时，就曾为这个你批命，记得当时与你说，功名利禄，富贵荣华，皆是身外之物，可惜世人一见了这些，便舍着性命去求它，及至得手，反而味同嚼蜡。”

幽郁自然是对年轻隐官的那座落魄山憧憬已久，他跟同龄人杜山阴，是截然不同的性格。

陈平安忍俊不禁，朝余时务伸出大拇指，“那你可就真把我给问住了。”

毕竟眼前女子，是宁姚啊。

老瞎子乐呵呵道：“真相要比这更复杂点，陈平安脑子那么好，就没在你这边说道几句？”

老瞎子揉了揉下巴，“好一个无心之语的‘菩萨点头’，泥腿子明明没有上过一天学塾，好似每每在关键时刻，总有些福至心灵的话语，可教旁人出乎意料。”

余时务耐心听了十几个各色人物各种故事的后续，有些出乎意料，有些情理之中，余时务没来由感慨一句，“汲取，拆解，填充，重塑，化用，生发。”

谢狗闹腾了一番，也觉得无趣，病恹恹跟着老瞎子走入茅屋厅堂，寻了一条长椅躺着，拿貂帽当枕头，翘起二郎腿，轻轻晃荡着一只脚，懒洋洋说道：“之祠，我觉得你很可怜唉。”

颈项干瘪面黄肌瘦的老聋儿，皱着一张老脸，神色别扭至极，一咬牙，使劲摇头道：“不去不去，去不得去不得，我这妖族身份，过于敏感了，在咱们剑气长城，当然可以无所谓，要是去了宝瓶洲的落魄山，容易连累隐官大人白白挨骂。”

老神仙微笑道：“多少痴儿看不破，浮生却似冰底水。”

哪怕明知宁丫头是那年轻隐官的相好，老聋儿也不敢在这件事上说半句客气话。

宁姚眼神坚毅，语气淡然道：“如此安排，任你巧之又巧，也得问过我宁姚本心答应不答应。”

一个在剑气长城土生土长的剑修，竟然不晓得自己的名字。一个外乡人，却连符禺山地界的风土人情都一清二楚。

夜幕重重，老媪起身去开门，头戴白角冠的青衣婢女春温，冷冷看着那个敲响门扉的羁旅过客，大髯佩刀豪侠的模样。

迎面走来那游手好闲的富家公子哥，提笼架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