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3章 教拳与续杯

卯时，天微亮，山中多雾，气象清新，朝露凝结在叶，团团圆圆，摇摇晃晃，欲语还羞。

陈平安腋下夹着个布包裹，拣选一条去往后山的小路，独自行走其中，心旷神怡。

停下脚步，陈平安转头望去，片刻之后，就看到一个身形佝偻的老人，正在快步走来，折了一枝枝拎在手里。这种事，落在一般人眼中，米剑仙来做，就是风流，眼前这个老厨子来做，就稍微有点老不羞的嫌疑了。

朱敛一手握拳贴在腹部，持枝之手绕后如持剑，扯开嗓门笑道：“赶早不如赶巧，这就跟公子碰上了。”

公子做事总是这般在春风化雨中悄然雷厉风行。

昨天才说要为曹荫、曹鸯教拳，今儿一大早就来了。

世人往往误以为天下远游，只是两腿走路，游子离乡，千山万水。

实则不然，每每心念起某事，到达成某事，就是一场心路上的远游。

陈平安笼袖在路边，等着朱敛跟上，并肩而行，问道：“树下和登高已经不用拦阻那些外来访客了？”

一起走出宅子，曹荫满脸憧憬和期待，壮起胆子问道：“陈山主，见过至圣先师吗？”

如今别人也是这般看着他。

朱敛笑呵呵道：“估计公子会再添一把柴火。”

少女神色慌张，手足无措。

通过关翳然的牵线搭桥，陈平安与上柱国曹氏秘密达成了一桩长达三百年的盟约，曹氏出身的修道胚子和武学奇才，都可以送来落魄山修行，甚至只要曹氏开口，陈平安还可以帮忙介绍给别洲宗门，到时候曹氏子弟只需带上一封陈平安的举荐信，比如去往北俱芦洲的太徽剑宗，南婆娑洲的龙象剑宗。如今又多出了数个选择，其中有桐叶洲的蒲山云草堂，北俱芦洲大源王朝的崇玄署云霄宫，甚至可以是青同的镇妖楼。所以陈平安打算让曹荫，与家主曹枰那边通个气。

曹荫赧颜一笑，难怪方才尝试着按照陈山主的“导引术”运气，就会瞬间觉得气闷不已。

结果只听陈平安笑道：“大敌当前，还敢分心？”

两人都姓赵，一个是陈平安的武学嫡传弟子，一个是目盲道士贾晟的大弟子，约莫是性情相投，再加上出身相仿的缘故，赵树下和赵登高平时比较聊得来，再加上骑龙巷那边两间铺子的周俊臣，田酒儿，崔生他们几个，算是一座小山头，只是相对落魄山竹楼一脉，没那么引人注意。

要知道在裴钱小时候，就曾私底下与老魏诉苦，小黑炭满脸愁容，由衷感叹一句，老厨子的狗腿，学都学不来。

陈平安就问了一个问题，“怎么看待佛家禅宗南北的顿渐之别？”

韦文龙是剑仙邵云岩的嫡传弟子，当初自从倒悬山春幡斋一别，师徒就再没有重逢。

如今落魄山泉府一把手，管着财库的财神爷韦文龙，依旧还是金丹境。

陈平安却依旧站在原地，“退？你能退到哪里去，怎么不靠墙站着去？或者干脆撞破墙壁，从退变逃，中途胡乱挥刀几下，就算与我交手过招了，传出去好歹也是个名声。”

说到这里，陈平安拧转手腕，笑呵呵道：“别逼我顺手牵羊，丢下钱就跑。”

“我年少时离乡，匆忙赶路居多，那会儿走桩练拳不停是为了吊命，边走边出拳，争取每一步都在调整呼吸吐纳，每当停下休歇时，也会练习撼山拳的剑炉立桩，躺下睡觉前，就去演练睡桩千秋，争取让拳意上身，越多越好，一万拳数万拳，十万拳，百万拳。只知道拳意上身，就可以神明附体，当时不信也得信，就像书法一道，腕下有鬼神相助，异想天开。一有空闲，我就看点书，作摘抄，坚信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看着那位青衫男子的气定神闲，再看着曹鸯有所明悟的满脸惊喜神色，最后看着陈山主轻轻点头，好像认可了曹鸯的演练。

陈平安拍了拍老厨子的肩膀，“做人要大方，行事要大气。嗯，我当时就是这么劝那位得意学生的，东山听进去了，他还多嘴问了一句，余下数量更多的善本，要不要多带些回落魄山，既然学生跟先生客气，那先生跟学生客气什么。”

今天陈山主两场喂拳，其实一般来说是只有嫡传弟子才有的待遇。

陈平安打完一整套拳法，好像是生怕曹鸯会记不住，他就重新演练了一遍，而且再次放缓速度。

曹荫蓦然而笑，一旁少女也是笑颜如。

“子曰，十五立志于学。”

陈平安脚步不快，说道：“人生提气最难泄气易，学武武学，究竟之学，还在做人。”

也不见陈平安如何出手，木杆长枪就已经一枪戳中曹鸯额头，少女脑袋一个剧烈晃荡，整个人倒飞出去，额头以肉眼可见的速红肿起来，曹鸯手掌拍地，身形旋转，再以刀尖数次戳地，演武场上顿时火星四溅，少女强行板回身形，围绕那一袭青衫，绕弧而走大半圈，再次递出倾斜上撩一刀，刀尖不等近身青衫，就被那杆木枪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