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4章 书信

采芝山凉亭内，崔东山喝过了纯青姑娘两壶酒，有些过意不去，摇晃肩头，屁股一抹，滑到了纯青所在栏杆那一端，从袖中抖落出一只竹编食盒，伸手一抹，掬山间水气凝为白云作案，打开食盒三屉，一一摆放在双方眼前，既有骑龙巷压岁铺子的各色糕点，也有些地方吃食，纯青挑选了一块杏糕，一手捻住，一手虚托，吃得笑眯起眼，十分开心。

一旁崔东山双手持吃食，歪头啃着，好似啃一小截甘蔗，吃食酥脆，色泽金黄，崔东山吃得动静不小。

纯青问道：“是那个书上说‘入口即碎脆如凌雪’的油炸馓子？”

崔东山指了指身前一屉，含糊不清道：“来历都是一个来历，二月二咬蝎尾嘛，不过与你所说的馓子，还是有些不同，在我们宝瓶洲这儿叫麻，藕粉的便宜些，什锦夹馅的最贵，是我专程从一个叫黄篱山桂街的地方买来的，我先生在山上独处的时候，爱吃这个，我就跟着喜欢上了。”

无法想象，一个听老人讲老故事的孩子，有一天也会变成说故事给孩子听的老人。

当年老槐树下，就有一个惹人厌的孩子，孤零零蹲在稍远地方，竖起耳朵听那些故事，却又听不太真切。一个人蹦蹦跳跳的回家路上，却也会脚步轻快。从不怕走夜路的孩子，从不觉得孤独，也不知道何谓孤独，就觉得只是一个人，朋友少些而已。却不知道，其实那就是孤独，而不是孤单。

不单单是年少时的先生如此，其实绝大多数人的人生，都是这般不遂心愿，过日子靠熬。

崔东山拍拍手掌，双手轻放膝盖上，很快就转移话题，嬉皮笑脸道：“纯青姑娘吃的杏糕，是我们落魄山老厨子的家乡手艺，好吃吧，去了骑龙巷，随便吃，不钱，可以全部都记在我账上。”

崔东山突然沉默起来，低下头。

崔东山皱眉问道：“萧愻竟然愿意不去纠缠左呆子？”

裴钱瞪大眼睛，那位青衫文士笑着摇头，示意她不要做声，以心声询问她有何心结，能否与师伯说一声。

纯青小声提醒道：“齐先生。”

崔东山欲言又止。

我不想再对这个世界多说什么。

崔东山叹了口气，周密擅长驾驭光阴长河，这是围杀白也的关键所在。

骂架无敌手的崔东山，破天荒一时语噎。

总觉得不太对劲，这位正阳山护山供奉迅速环顾四周，又无半点异样，奇了怪哉。

崔东山轻声道：“其实也有人说过。”

所以镇压那尊试图跨海登岸的远古高位神灵，崔瀺才会有意“泄露身份”，以年轻时齐静春的行事作风，数次脚踩神灵，再以闭关一甲子的齐静春三教学问，清扫战场。

但是文圣一脉，绣虎曾经代师授业，书上的圣贤道理，怡情的琴棋书画，崔瀺都教，而且教得都极好。对于三教和诸子百家学问，崔瀺本身就研究极深。

齐静春突然说道：“既是如此，又不仅仅如此，我看得比较……远。”

崔东山喃喃道：“先生要是知道了今天的事情，就算他年回乡，也会伤心死的。先生在人生路上，走得多小心，你不知道谁知道？先生很少犯错，可是他在意的人和事，却要一错过再错过。”

最坏的结果，就是周密看破真相，那么十三境巅峰崔瀺，就要拉上光阴有限的十四境巅峰齐静春，两人一起与文海周密往死里干一架，一炷香内分胜负，以崔瀺的脾气，当然是打得整个桐叶洲陆沉入海，都在所不惜。宝瓶洲失去一头绣虎，蛮荒天下留下一个自身大天地破碎不堪的文海周密。

崔东山满脸悲愤道：“纯青，你咋回事，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没能把你拐骗去落魄山，怎么姓齐的随口一说，你就爽快答应了？！”

齐静春点头道：“大骊一国之师，蛮荒天下之师，双方既然见了面，谁都不可能太客气。放心吧，左右，君倩，龙虎山大天师，都会动手。这是崔瀺对扶摇洲围杀白也一役，送给周密的回礼。”

崔东山目不斜视，只是远眺，双手轻轻拍打膝盖，不曾想那齐静春好像脑阔儿进水了，看个锤儿看，还么看够么，看得崔东山浑身不自在，刚要伸手去抓起一根黄篱山麻，不曾想就被齐静春捷足先登，拿了去，开始吃起来。崔东山小声嘀咕，除了吃书还有点嚼头，如今吃啥都没个滋味，浪费铜钱嘛不是。

齐静春解释道：“萧愻看不惯浩然天下，一样看不惯蛮荒天下，没谁管得了她的随心所欲。左师兄应该答应了她，只要从桐叶洲归来，就与她来一场干脆利落的生死厮杀。到时候你有胆子的话，就去劝一劝左师兄。不敢就算了。”

纯青默默吃完一屉糕点，终于忍不住小声提醒道：“那位停云馆的观海境老神仙咋办？就这么关在你袖子里边？”

齐静春伸手按住崔瀺的肩膀，“以后小师弟如果还是愧疚，又觉得自己做得太少，到那个时候，你就帮我与小师弟说件事，说一说那位金色香火小人儿，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