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树倒
陈平安笑道:“那就到时候再说。”
稚圭回过神,“啊?这么快就走?”
宋集薪乐了:“私交?是说那个小闺女吗?哈哈,好玩而已,谈不上什么交情。”
稚圭摇摇头,“没呢,暂且留它一条小命,到了京城再跟它秋后算账。对了,公子,到了京城那边,咱们多养几只老母鸡,好不好?最少要五只!”
宋集薪面无表情道:“忙你们的。”
老人最后拿烟杆轻轻一磕地面,抬头望向小镇老槐方向,啧啧道:“树倒猢狲散喽。”
宁姚瞥了眼少年,“这句话,你要是能够在外边混过十年,还能够拍胸脯重复一遍,就算你赢!”
宋长镜走下马车,后边马车上的宋集薪和稚圭都掀起车帘,两颗脑袋挤在一起,好奇望向宋长镜这边。
宋集薪妥协道:“好吧,我会帮你们说明情况。”
宋长镜睁开眼睛,嫌弃车窗帘子,先看到那名撑伞婢女的纤细身影,然后是侄子宋集薪,主仆二人走向
马车骤然而停,没过多久,宋集薪气急败坏地冲进车厢,满脸愤怒道:“你什么意思?!”
她疑惑道:“没啊,随手放在我屋子里了,我又不想回去,咋了,公子你问这个做什么,再说了公子你也不是也有一串家门钥匙吗?”
经过小镇东那道栅栏门的时候,在自家泥屋躲雨的看门人郑大风,双手拢袖蹲在门口,看着三辆马车,这个老光棍打了个哈欠。
宋长镜在来到小镇之前,以为是一场起始于大骊京城的血腥刺杀,牵涉到了某些连兄长也只能哑巴吃黄连的人物。但是宋长镜后来意识到,恐怕那一页记载的故事,对少年宋集薪来说,绝对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而且必然与泥瓶巷陈平安有关。
宋集薪点头道:“反正东西早就收拾好了,我屋子里两只大箱子,加上你那只小箱子,咱们家能搬走的想搬走的,都没落下啥了,早走晚走没两样。”
最后宋长镜提醒道:“你和正阳山可以有私交,但是不要牵扯太深。”
宋集薪捧腹大笑。
为首一人犹豫了一下,抱拳闷声道:“之前职责所在,不敢擅自现身,还望殿下恕罪。”
宋集薪走在她身后,脚步缓慢,当他经过一户人家院门所对的小巷高墙,手持雨伞的宋集薪停下脚步,转头望去。
宋长镜开始梳理思绪,这位难得忙里偷闲的大骊头号藩王,去仔细回想两个少年被记录在册的对话细节,以及当时的场景画面。
宋长镜微笑道:“你以为当真是你有多重要?一切不过是因为本王待在你身边罢了。怕你记不住这件事情,所以借此机会,让你长点心眼。跟死人待在一起,很不好受。但总好过下一次,需要本王待在你的尸体旁边。”
宋长镜问道:“你是说你那辆马车上的尸体?”
少年看着并无半点出奇之处的黄泥墙壁,怔怔出神。
这位藩王原本纤尘不染的雪白长袍,亦是沾满淤泥,靴子自然更是难以幸免。
那些这座小洞天出产的药材草药,品质的确上佳,可这座享誉东宝瓶洲的骊珠小洞天,从来不以天材地宝出名,而是因为那些“瓷器”和机缘宝物,名动天下。所以就算杨家铺子的药材堆积成山,也值不了几颗金精铜钱。
稚圭说道:“走了就走了,还回来作甚?”
宋集薪冷笑道:“哦?为何?”
宋集薪脸色铁青,死死盯住宋长镜。
三辆马车依次驶向泥瓶巷。
片刻之后,数道隐蔽身影,从泥瓶巷对面屋顶落在小巷,或是院门外的小巷当中悄然出现。
她突然问道:“你身体没事了?”
宁姚还要说话,却发现陈平安在扯自己的袖子,偷偷使眼色,最终她还是咽下那口恶气。
宋长镜笑道:“只是好玩而已,就随手送出去一个养剑葫芦?”
宋集薪哦了一声,笑道:“我也丢屋里了。”
宋长镜轻声道:“动身。”
宋长镜一直等到马车彻底消失于视野,这才望向那个耐心等候的男人。
稚圭撑起一把油纸伞,递给宋集薪一把稍大的,在锁上正屋门灶房门和院门后,主仆二人撑着伞站在院门口,宋集薪望着红底黑字的春联和彩绘的文门神,轻声道:“不知道下次我们回来,还能不能瞧见这对联子。”
宋长镜往前行去,不远处,有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敦厚汉子拦在道路中央,那双草鞋和两腿裤管上全是泥浆。
此人境界比自己,只高不低。
那人始终低着头,“属下斗胆恳请殿下,帮忙在王爷那边解释一二。”
稚圭习惯了自家公子天马行空的思维方式,见怪不怪,只是问道:“公子,箱子那么重,我们两个怎么搬啊,而且还有些好些东西,该扔的也没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