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候车大厅里到处是人，站着的躺着的，腿搭在椅子上的，睡觉的，玩手机的，男女老少，形形色色。小小找了个空位置坐下来，因为长时间拉着着行李箱的拉杆，右手的几个手指都伸不直了，手指骨节上很粗的褶皱，拇指又粗又胀。

坐下来，小小才觉得饿，一整天都在赶路，忙慌慌地，没有时间吃东西。小小从背包里拿出柯玉星买给她的饼干就着喝剩下的半瓶水吞下去，就算是早餐中饭了。旁边坐着一个中年男子，在低头吃方便面，喝面的声音响亮，“呼……”一下，“呼……”又一下。男人的双脚踩在鞋子上，一边的膝盖往上抬，仿佛这样才能加把劲把面条吸进去。小小闻着那扑鼻的香味，越发饿的厉害，赶紧往嘴巴里塞饼干。

卧铺车厢人少，整洁干净。小小记得大学时候跟同学乘火车旅游，为了省钱，都是硬座。几个人围坐在一起，打打牌，聊聊天，开开玩笑，时间就过了。记得旁边坐的一些年轻男人用羡慕的眼光看着他们，听他们高谈阔论，即使只是默默的打牌，出现精彩的牌时，大家哄的一声惊叫，周围的人都会围过来，笑着观看。如今小小一个人，把行李放好，背包放到床头，坐在床铺上，背靠着墙，给江舟发了个信息后，就呆呆的看着对面的窗口。穿制服的列车员来来往往的从走廊间穿过。对面床上是个女孩子，皮肤白净，很害羞的样子。女孩的身边坐着一个中年男人，看起来是女孩子的父亲。车厢里到处都有说话的声音，还有火车轮子哐当哐当的响声。那一对父女因为离得近，他们的谈话，小小都能听得真切。

小小的心静了下来，这几天的所有经历一桩桩一件件的浮上心头。窦家寨的父亲母亲，奶奶，哥哥姐姐，泥湾村的伯父伯母，二哥和田丽，柯玉星，杨青松，张扬……他们的脸轮番出现在小小的脑海里，小小的心也跟着起伏不定。她翻看手机，查看杨青松曾经发给她的那些充满爱情的信息，那些信息曾经深深地打动她，她为之感伤，为之疯狂。她想起杨青松第一次亲吻她的场景，他的忽然变严肃了的脸，认真看着她的脸的单眼皮的眼睛，慢慢低下来的头，轻轻落在她的双唇上他的吻，他的力量，他的耳语，一切的一切，她想起来，心脏止不住跳得厉害，呼吸也急促……

她站起来，走到窗边去，把椅子放下来，坐在上面，眼睛看着窗外，可是外面黑乎乎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只看见车厢里面的灯光反射在窗玻璃上以及她自己的一张疲惫迷茫的脸。

餐车远远的推过来了，小小从裤兜里摸出一把散钱来，抽了两张十块的准备好，其余的又一把塞进裤兜里，她不爱把钱理的整整齐齐的，她的钱总是奇奇怪怪的形状，皱皱巴巴的。

小小买了两个鸡蛋，一盒牛奶，一包薯条，算是晚餐。很快沿着窗户一排的椅子上都坐满了吃东西的人，小小想着上铺和中铺的人恐怕也要吃晚饭，于是抱着东西挪到自己的床上，给别人腾出位置来。

对面的父女俩把放在小桌子上的背包拿下来，给小小腾出空间来，小小微笑着道谢，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小桌子上。中年男人看着小小，小心翼翼地问道：“您是去哪里呢？”男人说的普通话，听起来跟小小不是一个省的。

小小抬头看他一眼，嘴里嚼着鸡蛋，说道：“广州。你们呢？”

男人指了指身边的女孩，说道：“这是我女儿，我们不到广州，这是回家去，家在江西。”

“那你们是到这边走亲戚还是？”

父女俩都微微有点脸红，男人点点头说：“算是吧，算是走亲戚。”

“有亲戚住的这么远，很久才能见一次吧？”

“那是。”

正说着，睡在上铺的一个男孩子从梯子上跳下来，穿着紧身的白T恤衫，脖子上吊着黄金的项链——也有可能只是镀金的，现在的东西，不是专家，谁能看出真假呢？——头发油光光地往后梳，一双小眼睛有点肿，一屁股坐到小小的床上。小小很不喜欢，看不惯，一句话也不说。

“我也是江西过来的。”小眼睛男人说道。“我也是来这边走亲戚的。”

“哦，那是老乡。”中年男人微笑道。

小眼睛男人虽然在跟中年男人对话，可眼睛一直瞟着人家的女儿，小小心想这男人胆子也太大了，当着人家的父亲也不收敛。女孩子年纪小，细皮嫩肉的，尤其一口整齐的白牙，嘴唇又特别地红，看着很是漂亮。

小小不说话，看着自己的手机，耳朵里面有一句没一句的听他们的聊天。原来这个女孩子已经有人给介绍对象了，这次是专门来对象家里了解情况的。小眼睛的男人有点失望地说道：“我看她还这么年轻，就要结婚了？”

“就快二十岁了。女孩子早结婚是好事，有些越拖越大的，到最后反而找不到好的。”中年男人回道。小小看了他一眼，不明白这些做父母的都是怎样的心态，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想法，二十岁是多好的年纪，为什么就要去担起家庭的重担？想插嘴说上两句，又觉得没有心情。

江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