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

张琬一向是不在意什么银钱俗物的，因从江荠那处得知了自己日后生计不成问题，她便又恢复了原来那点文人劲，仔细打量房屋周边，与江荠说了句：“若是春日，倒可入画。”

这句话一出，经纪就预感这处他本没做指望的房子能被两人看中，一时之间精神愈加抖擞。

这房子应有些年头了，江荠居然围墙脚发现几处轻微的箭痕。

经纪顺着她的视线一看，忖着她心思说：“这里别看是在外城，但当初主人家造房时必定用的好材料，才能在战火中都得以保全。”

江荠微微一笑，并没回他。大梁立国之前，五十年间出了十多个皇帝，更离谱的是偶尔还有两三个皇帝并立，这座东京城也几经易主，这些痕迹不过这座城市内里暗疮的皮毛罢了。

毕竟是外城，地价比之内城又大大不如，月租算下来连第一处的一半都不到，院子竟还比第一处大，主屋三间朝南，东厢靠着邻家的院子，西侧便是临街的围墙，目测有三米多高，等闲人翻不过来。

进了主屋，正中的一间应该是用来待客的厅堂，中间摆了张四方的桌子并四把椅子，看样子也能做饭堂使，两侧的屋子各放置了一张木床并一个大木箱。东厢本就不大，还被隔成了两处，一处是厨房，另一处竟是做了浴房，这可非得在豪宅中才能有的玩意。

江荠心想这屋主也是个颇有生活情趣之人。

因不好对着两个女娘说甚沐浴之事，经纪就没重点夸耀这浴室的好处，照他想，现在天冷了，在厨房烧了热水，没两步路就能拎进浴房，得省多少力气啊。

不多时便把整座屋子都逛完，江荠与张琬交换了个眼神，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满意。

“二位姐姐可看得中，若这三处都不满意，我再替姐姐们寻摸两日，必定给你们找个处处都好的屋子。”看完了屋子，经纪便开口问。

张琬摊摊手，江荠无奈一笑，因已近午时，她也不再故意绕圈子，而是直接了当地说：“我们便是看上了此处，只十二贯太高，毕竟是外城，要想瞧个新鲜热闹都不便宜。”

“虽是说家具齐全，但也不过多了些下等木料的桌椅床具罢了，我们且得另费钱财才能住得了。”

经纪做惯了中人生意，知晓客人必定是看中了才会开始挑毛病，他只怕客人不挑呢。

“价钱方面......”经纪又抬头看了二人一眼，不知心中是什么想法，竟没多犹豫地说：“屋主是个小官，年中带着妻小外放了，那家娘子临走前嘱咐我一定得给他们的院子寻个好租客，若是能好好待这院子，价钱倒是可以少一些。”

“两位姐姐一看就不一般，正是袁娘子想要的租客。若姐姐们决议要租，我便做主租金降到十一贯一月，如何？”

竟生生降低了一贯，一年就是十二贯，对于财货不丰的二人来说已是一笔不小的钱财。

江荠也不去想这经纪与屋主是不是真有这么一段故事，也不猜测十一贯是不是他的底价，既人家做出了大方样子，且屋子她们的确看中了，价格又能负担，倒没必要继续磨牙浪费时间。

每月十一贯，租三年，不得破坏房屋结构等等一切写入契书之中。经纪去衙门办这些手续都是熟门熟路，等江荠二人真正拿到院门钥匙，不过未时。

许是经纪这笔生意做得容易，又赚得不少，竟然主动提出帮她们找人扫洒，好让江荠二人今夜必定能住上新屋。

二人办好契书出来行至大街，正当此时，身后马踏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响，江荠连忙拉着张琬往路边躲。

只见马上一甲士控弦呼啸而过，几息之后，甲士猛烈敲击马侧铜锣，并大声宣告：“上诏：皇太子册立。”

江荠与张琬豁然转头，异口同声道：“竟这么快！”

东宫册立是件了不得的大事，朝廷早已吵了好几年。前朝后宫向来朝夕相关，而江荠在大膳房一向行走方便，张琬又是身处宫廷紧要位置，两人消息便比一般女官灵通。

“必定是皇长子。”等看不到甲士的身影了，张琬小声道，说完她先自己摇了摇头：“都出宫了，谁入主东宫与我何干。”

一路上都有人在谈论着“皇太子册立”一事，有的与有荣焉，红光满面的竟像是自己有了后，有的人嘴上虽说着皇室八卦，脸上却一片漠然，还有人甚至担忧争位失败的“齐大王”会被官家发配到哪去，市井百态，莫过于此。

曾经，江荠与张琬也是身处于那个漩涡之中，如今远离，再观其中故事，心中复杂非常。

*

江荠二人到小院时，门户敞开，曹算盘应正在院中监工，他应是坐车，比她们脚程快得多。

曹算盘就是那小经纪，据他说，幼时家里是开米铺的，算是小富之家了，但壬午之乱时，城里乱兵劫掠到他家米铺，他爷娘一时不忿质问了两句，直接被乱兵在夜里捅了肚子。曹算盘因小儿觉多，在后面房子睡觉，倒免了一难，只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