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缘际会(1)

天色渐暗遮掩住徐成毓的复杂神色，只传出不咸不淡两字:“施缕。”

或许是从未考虑过施缕，慧娘当即愣怔原地，不知作何反应。直到宫人敲门催促她回殿，二人再无对话。

分派来照顾徐成毓的小宫女云钦放轻手脚进屋，点蜡点烛，并不关照徐成毓膳食。她知道，这位姑娘如果不想吃，怎么劝也无用。如果饿了，自会用些点心。而这三日，她只用过一次午膳，其余时候，靠在榻上半日不动。

这么想着，云钦的动作更小心了些。

“到用膳的时候了。”许是瞧她点灯，徐成毓回过神，说道，“云清，不，云钦，让你主子来和我一起用膳。”

云钦骇然，对上她的目光，见她朝自己笑笑，补充一句：“再怎么忙，饭总归是要吃的。叫他来一趟吃个饭，顺便见我一面，啊。”

与此同时，几个宫殿外的“主子”褚玉宣确实还未用膳。回了半下午的事，他倒不觉得饿，只觉得渴。忙端起凉透的茶水灌了下去，凉意流入四肢百骸，畅快无比。

“喝冷的小心闹肚子。”贝惇然翻阅着卷宗，头也没抬。却像头顶长了眼睛，叮嘱道。

急急吞下水，褚玉宣嘴硬道：“我不是小孩了。”

贝惇然把卷宗合上，揉揉眉心：“不是小孩？没成家的都是小孩。再过两月你也二十三了，算晚的。”

褚玉宣默然片刻淡淡道：“娘那边的事没落准，我也不想其他。”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两块碧莹莹翠玉。两块翠玉乍看下并无不同，皆是勾玉状。但齐在互呈镜面，一左一右皆相对。

贝惇然招招手，示意上前来。等褚玉宣到近前，他拿过翠玉握在掌心，接着对准卡扣一合，两块玉立时并在一起，纹丝合缝。上边的复杂纹路像是找到出口，完全合二为一。

二人对此纹路早了然于心，这几日不知琢磨多少回，都没有头绪。褚玉宣干脆拿过纸笔，按着纹路模样细细描摹。

贝惇然推过翠玉到他面前，问道：“这次派柳英去南边查陆川来历，香月楼你自个儿回去坐镇？”

“也不用，英娘那带出几个能人，能守场子。我时不时回去看看就行。”褚玉宣仍认真描摹，顺嘴答道，“信国公才来您面前走了过场，可能还不安生。还有曹含瑶，也需要安排人进去盯着，都是事。”

提起信国公，贝惇然满意一笑，拍拍他肩膀道：“不错，亏你查出曹世子这个德行，信国公只敢认罪，不敢提什么不降等的话来。还有你看准的曹含瑶，也不急，世子总要换人做，他们那辈还年少，定性再看。”

褚玉宣答应一句突然反应过来，抬起头道：“信国公愿意夺曹世子世子的名分？难道要给自己小儿子。”他想到奇哥，皱皱眉，“他小儿子也太小了，您不会允诺的。”

“不。”贝惇然笑着摇头，“世子位置只会落在他的孙辈中。那不是世子，是世孙了。”

孙辈，世子？褚玉宣眼睛微微睁大，他有些懂了，信国公立孙辈为信郡王，跳过一辈，约等于在曹世子这代没有降等。更像是皇上给予的优容，信国公府上下必然感恩戴德。

而曹世子这个德行，再加上信国公三番两次弃他，现在落得被抛弃放逐的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贝惇然同时也想到曹世子，脸上浮现厌恶之色：“曹恒此人，真配不上皇祖母为他取的这名，还按着皇家的例，从心来取。”

“子不教，父之过。”褚玉宣忆起与曹世子的几次见面，同样厌烦道，“据所知，曹世子这般，信国公也是下苦功的。”

贝惇然冷笑两声:“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为养废儿子，朕便能安心让信国公传承下去吗。哼，若是他有经天纬地之能，别说信国公，再往上朕也愿意给。”

他眉眼透出几股锐气，锋利无比:“不过，这倒是投了父皇的喜好。可惜朕终究不是他。”

褚玉宣诺诺垂头不语，心里却通透。这也是他看中瑶娘的原因，孙辈里上数下数，也就瑶娘有几分灵性。不过……

“信国公这样不适合教养未来的信郡公。等人安排进去，再想旁的办法。不然好苗子都要被养歪。”贝惇然想着气不打一处来，“纵火闯祸都顾首不顾尾，真是信国公的好子孙。”

说罢话，他往窗外看看天色，发觉已昏。一把推开桌上的卷宗，起身道：“朕要去陪皇后用膳，先走一步。你在宫里吃了再出去，免得回去不知几时。”

褚玉宣应是，看着贝惇然离开的背影，思索不如去她那边蹭饭。听闻那人好几日不曾好好用膳，他也该去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