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花
第一次大婚时,福临是没有什么欢喜之情的。
那是他幼年时,多尔衮给他定下的婚事。
尽管他万般厌恶这门婚事,可为了让太后高兴,多番推脱不掉的情形下,福临还是和博尔济吉特氏成婚了。
婚前早听说,吴克善有多溺爱这个女儿,但太后再三同他说,博尔济吉特氏做了皇后就不会如做格格时那样骄纵了,可等人真正住到坤宁宫来。
博尔济吉特氏对伺候的奴才动辄打骂。与他话不投机,使得福临心里的那一丝丝幻想都磨灭了。
他就不该对博尔济吉特氏家族的人抱有什么希望。
再度和博尔济吉特氏家的格格成婚,福临只觉索然无味,不觉得会有太后所说的什么惊喜。
这一次,福临漫不经心的挑开凤盖,看见了一个漂亮的小皇后。
坤宁宫的一切都极尽华美,红彤彤的昭示着帝后大婚的喜事,昭示着一对璧人的结合。
可瞧着小皇后脸上的红晕,如星辰般明亮的眸子,福临心口微动。
静妃嫁过来的时候,他十四,静妃十四。这位含璋格格嫁过来,他十七了,她才十五。汉人说法,十五就是及笄,也是成人了。
看她盛妆,还跟个花骨朵似的,福临难以忽略心中的悸动。
可一想到她是个姓博尔济吉特氏的,只当又是个骄纵的格格,心里的兴致就上不来了。
打定了主意就这么囫囵睡一夜,凑合凑合算了。
年轻锐利的皇帝面沉似水,只吃了一个子孙饽饽,也不管含璋,惜字如金的叫人:“更衣。”
吴良辅就忙带着人来给皇上更衣。
含璋这儿正饿着呢。她方才就瞧了,福临板着脸的时候,是挺唬人的。
明明是大婚喜夜,他这样,闹得众人大气都不敢出,上上下下都像是在完成任务似的。
含璋倒也理解,任谁结婚被人摆布两次,娶的都不是自己的意中人,都是要闹脾气的。
这儿供奉帝后的子孙饽饽是图个吉利福气的意思,送上来的吃食也就是好看,并不怎么绵软好吃,含璋倒是有些想念宫外别院里的吃食了。
和宫里比起来,还是宫外的东西更好吃些。
含璋抓紧吃了几个,匆匆忙忙填了填肚子,孔嬷嬷拦着,也不许她吃的太饱了,就被宫女们簇拥着去了屏风后头更衣。
这重的要命的劳什子头冠和袍服总算是脱下来了。
重新梳了头发,换了一身丝绸簇新的家常寝衣,含璋才从屏风后出来。
一瞧那喜床上,红色的百子千孙床帐都放下来了,一身明黄寝衣的福临躺在那儿,影影绰绰的也瞧不清楚,他是睡着了没有。
含璋有点紧张,路过桌案的时候,瞧了一眼那喜烛。
燃的生龙活虎的,能踏踏实实亮到天明。
坤宁宫内室暖意融融的,含璋却觉得手脚有点凉。
这里满眼都是喜色的红,太亮了,也太耀眼了,太喜庆,也太梦幻。
含璋有点眼晕。
按规矩,新婚夜就得这么亮亮堂堂的过,想着一会儿要这般明亮的与福临……含璋的心又跳快了几分。
她其实还从没有……没有这样过的。
这种事,听说是很快活的。但和一个讨厌她反感她的人做,只怕很难快活罢。
她轻轻撩起床帐,站到了榻边,垂感极佳的帐子擦过她后背的衣裳落下来,带起心中轻轻的涟漪。
福临的眼睛是闭着的。似乎是睡着了。
含璋却犯难了。
坤宁宫的床榻宽大得很,福临却像是嫌弃里面似的,只睡在了外侧,里头那能睡两三个人的地方都空着,大约是留给她的。
可福临人生得高大修长,他这么躺下来,就挡住了含璋所有的去路。
要想进去,她就得从福临身上爬过去。
哪怕再小心,总还是会不可避免的碰到福临的。
含璋有点犹豫,福临方才就不大高兴,眼下能不招惹他就不招惹他的,含璋也不想结婚第一天就把这位任性的皇上惹生气了。
可问题是,她不能这样站一夜啊。
福临没睡着,坤宁宫今儿太亮了,这么亮,怎么睡得着啊?
闭眸假寐,心里想的是朝堂上的事儿。
却觉得满眼的光亮被挡住了。
抬眸一瞧,小皇后站在那儿,一副进退两难拿不定主意的模样,偏偏小脸红扑扑的,像是,像是南苑里养的见了人都不会跑的傻狍子。
福临挑眉:“皇后打算站一夜?不安寝了?”
这语气里浓浓的不耐,勾的含璋的小心脏一哆嗦,连忙眼一闭心一横,随口哦哦应了他,然后就往床里侧爬。
福临有个癖好。
他喜欢纯情娇怯,柔软怯弱的女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