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局
“归游,你这样行事,未免冒险。”
凌云生半靠在床上,他底子弱,不能用那些生肌长骨的丹药,只能用些温和的方子慢慢养着。
金三立在他床边,眼中忧色沉沉。
“冒险也冒得。”凌云生肩上的贯穿伤好得极慢,说话时不慎牵扯到,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眉毛都拧成一团。
金三原先是个世家公子来的,照顾人的活儿哪里轮得到他来经手,此时见好友受罪,竟难得地有几分无措:“这,哪里有伤药?我替你料理一二?”
见凌云生脸色痛得发白,半天缓不过来,金三一边着急在芥子袋里找止疼的丹药,一边嘴上不饶人道:“都说你惜命得很,我看你是拿命当玩闹。受了这等重伤,还敢把玄铁令丢给凛九,等他把我们全支使走了,你就真正危险了。”
凌云生吃了他递过来的丹药,好歹续上一口气,这才道:“我为了自己冒险,最坏不过是受点伤。我若不为自己打算,那我这条命便只能是别人囊中之物。”
说罢歇了一歇,用没受伤的左手勾出脖颈上挂着的长命锁来,笑道:“瞧瞧,用寿元续命的东西。他们只怕我没活到三十岁就死了,又巴不得我死在三十岁生辰当天。”
金三瞧见他空空的左手腕,眼神一凝,上前去拨他的左手,伸手把他的袖子一直捋到了胳膊肘,也没瞧见那本该挂在手上的两只银环,他猛然一抬头道:“你……”
凌云生面不改色地将手抽回,轻轻一抖,衣袖就落下来盖住了他的伶仃腕骨:“区区十六年寿元,也比三十岁就死了好。只要能活过三十岁,多活一天都是我赚的。如今我一条命能作九条用,倒要感谢他们给我上的这些锁头。”
“一条命作九条用,我看你真是疯了。你那裴道晴也疯,有个虞伏心跟着她瞎折腾还不够,现在你也开始疯上了!”
金三气得发抖:“你现在就叫凛九把玄铁令拿回来,不,我现在就给珠七和铁十二去信,那玄铁令即刻作废!”
凌云生却笑道:“我先前看你做什么都游刃有余,还以为你这人不会着急的,想不到也会因为这点小事急眼。”
金三冷笑一声:“这点小事?你和那裴道晴没一个把自己当回事的,裴道晴好歹有你和虞伏心牵扯着,我倒要看看谁来牵扯你。哪天你真把命玩没了,那才真叫一个死得没牵没挂。”
凌云生听见没牵没挂四个字,倒是愣了一瞬,旋即嘴角又勾起一丝笑来:“没牵没挂好。”
“好什么,我看你这不仅十六年寿元没了,连着人也不正常了。还是早些把伤养回来,省得在这里乱说疯话。”金三一张嘴刻薄得很,见凌云生这样,更是没一句好话赏他。
凌云生却丝毫不为所动,只笑道:“风鱼哥哥,你这番是专程骂我来了?”
凌云生出生阮云洲,那里虽是轩闵的西北边境,却是山灵水秀的地带,故而阮云一带的人说话几乎都轻声细语的,更有些女孩子,说话软和得不行,遇见了人,都甜甜地唤一句哥哥姐姐,谁见了都要心生喜欢。
凌云生讲话也带了阮云人天生的软和,叫人的时候爱说叠词,什么哥哥姐姐的,不是刻意为之,而是方言习惯。
只是他这一声风鱼哥哥叫出来,叫得金三眼皮一跳。
谁想得到说话这么软和的人,他能心思玲珑至此,堪有决胜千里之能?而且谁又能想到他能这么疯,拿命去做赌局,只为了试探出身边被安插的人手!
金三道:“专程来骂你,你好大的面子!我这回来是要同你说,你那位好姐姐已得知了天人散的来历,现在找上了威远侯,恐怕是要开始排查阮云的势力了!那天人散之毒,迟早要查到凌家的头上去!”
凌云生却波澜不惊道:“是我叫银十四去放的风声,没同你知会,是我的不是。”
金三按着额头,头疼道:“不必你知会我也晓得这事了,你可知银十四如何放的风声?他打着交流医术的幌子,到处散播天人散的验法,生怕哪个人不晓得了!”
凌云生听得好笑,道:“想不到银十四办事这么直截了当。”
金三眉心直跳:“做得太明显了!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在做局!”
凌云生闻言却慢慢敛了笑容:“……这无妨,她正因为明知是局,才会更要一探。”
金三抿了抿唇,才低声道:“不论如何,修罗煞确是一步好棋。”
凌云生听了这话也不答,只伸手去盘他右手上仅剩的那对银环。
两人相对沉默了半晌,凌云生终于道:“开弓没有回头箭,此事没什么可纠结的。你若是来找我说这个的,那我已晓得了。”
金三一言不发,深深看了他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褚鹦周听师姐问起阮云的事,便细细将阮云所有说得上名号的势力掰开揉碎了讲,裴道晴很容易就理清了头绪。
阮云的势力主要分为明暗两股,这两股势力又私下里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