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杀
她落在地上的雪白长发铺散蜿蜒,既像盛开的满地莲花,又似受伤盘据的银蛇。
若九鸢低着头承受磅礴威压,浑身如被千万根刺狠狠扎过。
见她身体开始颤抖,族长冷哼一声散去压迫,转过身扔给她一句:“现在,解释吧。”
若九鸢抹去唇角溢出的猩红血迹,从地上爬起来重新跪在玄冰上,掩在丝绫后的鲜红瞳孔深埋着无数情绪:不甘、厌恶、愤怒、杀意,最终这些被她不动声色地吞咽,而摆到族长面前的依旧是如往常一样的听话。
她平静地回答:“我知错,但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家族。”
女孩的声音似玉石撞击,清冽动听。
但每说出一个字就牵动起肿胀的半边脸颊,给她带来尖锐疼痛。
族长若柏闻言抬了抬眉毛:“继续。”
若九鸢仰起脸,透过丝绫注视着若柏隐于阴影中的身形,不顾愈发强烈的痛楚缓声道:“按您的命令,恐怕其他世家只是表面屈服于我们,但杀其族人之仇如何能轻易忘怀?这是为家族埋下了不可预知的隐患。”
若柏转身面向她。
若九鸢松了口气,她知道这些话暂且算哄骗住他,但要让若柏真正相信她的说法,还得加大分量。
“更何况,”她的刻意停顿成功吸引到若柏注意。
“这也是为少主铺路,今日的对手皆被我暗中伤了筋脉,这种暗伤不会有人察觉,只要再让少主正式击败他们,亦是立威的好时机。”
前世的若柏极为溺爱他唯一的儿子,早将其视为若族未来家主,因他的放纵,若族少主若厉横行霸道无法无天,甚至垂涎于她的美貌欲行不轨,她的反抗招致若柏的毒打,但因她对家族的重要性,若柏到底没答应他儿子的无耻请求。
你不是最宝贝你那废物儿子吗?
若九鸢红眸深处涌出冰冷杀意。
我要让你亲眼见证这渣滓的死亡。
所谓暗伤自然是有的,但它会出现在他儿子若厉身上。
此话一出,若柏紧绷的脸色才算真正缓和下来,他沉思半晌后对若九鸢点了点头:“不错,你总算是有些长进,别跪着了,起来吧,脸上的伤治治,别出去丢了我若族的脸。”
若九鸢依言站起,得他允许才用灵力为自己治疗肿胀的脸颊,保持着低眉顺眼的姿态低声道:“是,谨遵教诲。”
他该给她回报了。
如若九鸢所料,若柏让人打开门,以一幅施舍的高高在上的样子开口:“你这次干得不错,族内决定给你奖赏,从今天开始,你可以在白天自由活动。”
与前世一模一样的说辞,她刚准备说话,不料若柏竟又说了句:“但鉴于你的表现,我决定单独满足你一个愿望,说吧,你想要什么?”
刚巧之前派去万兽森林寻宝的人过几日要回来了,获得的宝物已传达给他知晓,若柏不介意分给若九鸢一些东西,毕竟就算是狗也得喂点好的以牢固它的忠心。
若九鸢因这意料之外的话愣了神,电光火石般猛然记起一件事,前世的这个时候正是一队族人外出寻宝满载归来的时间,族内的年轻一辈很是期待他们的归来,更是它出现的时刻,她竟忘得干干净净!
在一众的珍贵宝物与绝世药材里,它是他们眼里最多余的累赘。
但却是她的珍宝。
不带半分迟疑,她回答:“我想要他们去万兽森林寻宝时捉住的那只狐狸。”
若柏本以为她会要奇珍异宝,听见这个答案让他难得有耐心再问了一遍:“你只想要这个?”
若九鸢怯懦的模样:“是。”
“好了,你继续修炼,明日还要比试。”
等若柏离开,她仍立在原地,心头翻涌着前世的苦涩回忆。
在她枯燥孤独的前世,她从来不被允许拥有任何东西,只能不停地修炼,修炼是她的全部,也不会有人问她想要什么,喜欢什么,她的意愿从来不被考虑。
但就是这样麻木的生活里,犹如上天怜悯,她竟得到了一只属于她的狐狸。
虽然是家族顺手捉来的因为奄奄一息故随意丢弃在后院的狐狸,但她捡到后视若珍宝,精心照顾使它死里逃生。
之后的日子有它陪伴,她犹如一潭死水的日子亦有了波澜,那是若九鸢一生中唯一快活的记忆,可惜后来若厉看上它那蓬松雪白的毛发想拿来做衣服装饰,若九鸢迫不得已只好亲手划伤它后又抛弃它于荒野。
她就这样失去了唯一能拥有的它。
阳光从门口照进来,小心翼翼地在她脚边徘徊。
若九鸢低头看着那片灿烂划开她身处的黑暗,仿佛重新见到了小狐狸澄澈晶莹的眸子,但那双眼里满是被她伤害后的震惊和困惑。
她脸上的伤痕已恢复如初,心头的疤痕永无可能恢复。
对不起。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