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也听不懂
“你不喜欢冰淇淋?”
我转过头,诧异地看着打断我思绪的不速之客。对方镇定自若地舔着冰淇淋,丝毫没有害羞和尴尬。
“没,就是想想......我该点什么口味。”他熟络的口吻让我有点不适应。
“草莓味不错。女生不都喜欢草莓吗?”
我惊奇地扬眉,下意识想反驳,但最终没有说出口。何必告诉他呢,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课上两次莫名其妙的对视是我们唯一的接触,我们从未说过话,这份熟络显得尤为诡异。
我转头往店里走,颇有落荒而逃的嫌疑。
“要什么?”店员问。
“海盐焦糖冰淇淋,要用蛋筒装。”我没有丝毫犹豫。
门外的学生聚集在一起,墨西哥小哥试图和Ada继续辩论刚才课上的问题,我看到Ada背对着小哥,苦恼地咧咧嘴,用手背擦了擦额头,假装没有听到对方喊自己的名字。她不时地看看瓦西里斯,他正被女生们围在中间,让他给她们推荐柏林好吃的餐厅。我知道Ada恨不得一把推开墨西哥小哥,加入那群女生中,最后独占瓦西里斯。法国小哥和刚刚和我说话的不速之客头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讨论什么。我靠在门边,突然笑了。那些骄傲和自信带给我的不适消散了,即使属于不同阶级,大家到底还是孩子。放肆打闹,对高大帅气的代课老师产生莫名的情愫。即使不曾拥有过射灯,玻璃窗反射来的一点阳光也足够温暖我了。
我在树荫下半躺下来,舔了一口冰淇淋。甜蜜的滋味充盈着口腔,焦糖独特的复杂味道,在海盐的调剂下,奏响一篇夏日乐章。我一向擅长用偷窥者的视角观察人们的一举一动。仿佛不要参与其中,就不会被其中的喜怒哀乐牵扯,拥有上帝视角,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不速之客和法国小哥说了些什么,向我走过来。他躺下来,看到我的焦糖色的冰淇淋,扬了扬眉,没有说话。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Hellen。”我回答。
“Helen?是Helen Keller的那个Helen吗?”
“不是。是希腊神的那个Hellen。”
“好奇特的名字。”
“是啊。”我点点头,“小时候,我叫Ellen。班级里还有一个女生叫这个名字,老师就把我的名字改成Hellen了。”
我没有告诉他,Ellen本来是我的名字,那个女生后来才转学来,她远比我漂亮,也来自于一个更有底气的家庭。从来没有人问过我,愿不愿意换一个名字。先来后到的顺序什么的,本来就不重要。
他笑了。“多好,你从一个中年大妈变成了神的后代,大洪水唯一的幸存者。”
“对了,我叫June。”他说。
June,六月,就像现在。我笑了。“你也是神啊。”
他挠挠头,“我出生在六月,我妈直接给我了这个名字。”
简单明了,没有那些难以启齿的弯弯绕绕。我笑笑说,“哦,是这样啊。”
一下子两个人都没有什么话讲了。沉默了一阵子,June突然问:“Hellen, 你上课的时候在想什么?”
“嗯?”我闻言怔了怔。
“我身体......”我准备用之前的话应付他,转过头,却正好跌进他的眼里。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射在他的头发上,那几根不安分的发丝在微风吹动下闪动着金色。
我的心开始狂跳,一阵风吹来,窸窸窣窣地落下一阵花雨。我们就这样毫无头绪地对视,June的目光里,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温柔,让我产生了一种想要相信他的冲动。
我轻轻得说:“我听不懂在课上他们说的话。”我移开眼。
余光里,我知道June还在看我。我不知道那眼神,是否已经变成居高临下的怜悯。
“其实我也听不懂。”他说。
我心里一动,认真地看了看他。看到我的表情,他笑了笑,和先前一样的温柔。
“June,我觉得.....你真的是个很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