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奴
说是宣帝,永宁宫便是连鸟雀都未飞进来半只。
这日,初纭吩咐碧瑶:“今日内务府发放月例,你去领一下。”
刚开始碧瑶多少有些收敛,如今见永宁宫迟迟未有动静,心思便又渐渐浮动。
她站在廊檐下,手中抓着瓜子正在磕,闻言眼皮子也未动一下:“我不去。”
初纭一愣:“你说什么?”
“宫中哪位主子和永宁宫一般,只侍寝一夜便被圣人彻底抛诸脑后。”碧瑶“呸”的一声吐了片瓜子壳出来,“初纭妹妹有所不知,这内务府都是一群见人下菜碟的,以我们主子如今的身份,我指不定得受多少气。要去你去,我可不想自讨没趣。”
初纭气得浑身发抖,她性子泼辣,扑上去就要撕碧瑶的嘴,可另几名宫人摆明与碧瑶沆瀣一气,纷纷上前拦阻。
“这群吃里扒外的东西,真是气死我了!”
寝殿内,唐姈正伏案作画,一抬眸就瞧见初纭满面愠色,怒气冲冲的掀开摆帘。
“又有谁招惹你了?”
“主子,都这个时候了,您还有心思画画。”初纭这几日胸口堵得难受,大有不吐不快之感。
“您瞧瞧这永宁宫,红柱漆面斑驳,院内石砖洼缺,这些倒罢了,可如今竟连日常送来的饭菜也是凉的,姑娘在邕州府邸时哪儿受过这些苦头?夫人要是晓得,不知要多心疼!”
“还有外头那群奴才!当初收姑娘的金锞子时,各个感恩戴德,如今竟敢这般讥讽于您……”
从前在邕州时,初纭的这张嘴就像竹筒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地不饶人,唐姈听得既无奈又头痛,搁下狼毫笔:“把门关上。”
初纭将镂花扉门关上,转身看向书案后的唐姈。
“说给我听听,在碧瑶那又受什么委屈了?”唐姈葱段般的手执着狼毫笔,再次抬手蘸着墨水,挥洒间露出半截皓腕,欺霜赛雪。
初纭将方才的事儿复述一遍,随后怒道:“奴婢都打探过了,她曾是甘泉宫的旧人,仗着曾经伺候过先皇后,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姑娘再不受宠也是皇上亲封的美人,她怎么敢这样慢待您!”
话毕,她察觉自己失言,忙捂住唇。
唐姈毫不在意的笑了笑:“甘泉宫出来的人,是不会这般跋扈的。”
初纭一愣。
“薛皇后走后,甘泉宫的旧人重新分配了去处。”唐姈撩起眼皮子望向初纭,“她早已不是甘泉宫的人。”
初纭张了张唇,结结巴巴道:“您、您是说……”
“紫绡与碧瑶曾经都是甘泉宫的旧人。薛皇后薨逝后,紫绡被分配到掖庭,过得并不好。碧瑶虽然在重华宫做些粗使活,处境却要好上许多。”唐姈平静道,“你不觉得奇怪,一个平日里在重华宫只做粗使活的宫婢,怎么能令内务府特意去挑选了送到永宁宫?”
答案只有一个,碧瑶是裴贵妃特意指定送到永宁宫的。
只这到底是裴贵妃的意思,还是那一位生性多疑的帝王在背后授意?
唐姈预料过前路难走,只因她上位的手段不正,注定便要多受磨难。
蛰伏多日,是时候要改变一下她如今的处境了。
富贵险中求,若不铤而走险,她怕是再无出头之日。
“替我梳妆。”唐姈画完最后一笔,起身道。
初纭愣:“啊?”
“若无陛下垂怜,我这位唐美人怕是很快连冷饭都要吃不上。替我梳妆换衣,春日明媚,御花园翠柳拂岸,桃花绽放。”唐姈一双桃花眸弯成月牙儿,“说不定能得一场偶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