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
日老似一日。”
果真影青顾不上劝慰,窸窸窣窣乱了好一阵子,许是终于寻摸着剪子,只听刃儿一对的“嗑嚓”。
皇后伸出一根腻白的胳膊,拐着耳下抻过肩头,朝后张着手心儿说:“给我瞧瞧,全白了?”
一只温热的手托着她的手背,发烫的指尖儿把两根头发捏着递到掌心,她攥个拳掏手回去,就着灯眯眼拈着看,两根头发从头白到尾,银光闪烁。
“呵,老了。”她叹一声,仰脸苦笑,高鼻深目瘦削的轮廓在灯影里投下一个利索的剪影,后又低头伸着另一只手摸眼角的细纹,“怨不得他不来。”
轻轻的搁了剪子的声儿,富察皇后没留意;腰际伸过一只大手,她也没留意,直到那手勾着她棉袍的边儿不容置疑地把她拉着转个个儿,一把搂进怀里。
她只来得及轻叹一声,鼻尖儿给陌生的香气霸住,容不得她细想,热指尖掰着她的下巴迫她仰起脸,劈头盖脸的亲吻把她笼着,淡淡的水声里是一把钟磬一样的声音,低沉的:“这不是来了?”
富察皇后两手握着他的腰,像要把他往外推,又像怕他走了,紧紧搂着。听他说话直抖,要低头躲他的唇,可下巴被把着,背上也簇来一只手臂,她动弹不得,听天由命顺着那人,纵着他吻得她透不上气。
自从有他,她哪还有自己?
二十年了,每每欢聚,皆是如此。当年大婚夜,他笑说一句“面如满月”,下一瞬就霸道地吸走她满胸满腔的气儿。
在他面前,没人有喘息的机会,更不能反悔、后退,他还是皇阿哥的时候就强悍,当着外人冷,关起门来也冷,可肌肤之亲的妙,譬如山上的雪莲花捧在手里,看他气喘着又颤又抖,就觉得真。
等当上皇帝,他为人更冷,为夫更不容置喙,皇后在后宫只能算个华丽的摆设,前朝后宫都听万岁一人摆布,他要给她儿子种痘她拦不住,甚至不敢拦……
这也是她对他又爱又恨处。火热真切时,她是他的,可他还有别人。他对旁人也是这么着不容犹疑?
以前她没见过,那次他洗澡时拽魏佳氏,她才头一次见,一模一样的举止,怎么对她便怎么对旁人,甚至对旁人还更急切些?
魏佳氏落入浴桶激起的水花拍得皇后心里直疼。许是魏佳氏年轻,容色更好,皇后自嘲地想,她生育四名子女,早年老色衰。
可等转过日头来,皇后照旧对乾隆千依百顺,只要他还肯抱她,搂着她,亲她的头发,从层层叠叠的人里寻着她,用眼睛纠缠她,用烫手攥着她细瘦的手腕儿……
滚烫灼人的唇往旁游走,他一手握着她的肩头,另一手滑到腰上,只说了一句话的功夫,他已经努劲儿把她抱起来。他要的从来一刻也不等,他不管她舱里冷,更不顾扯开衣裳抱这一下把她身上的热乎气儿散了个净。
她浑身一空,一条瘦白的胳膊光溜溜搭住他的肩,另一手紧紧抓着他衣裳,外袍悬斜,她的后背都是破绽,舱里凉,她全身忽闪地发寒。
只三步的功夫也不放松,他在她颈侧一撅一松,热唇挠得她温冷的身子痛痒不定,混乱里也还不忘问:“主子,来了多久?”
他一向冷面话少,这会儿更沉默是金,她身子暖不过来,贴着他像块儿软冰,滑腻、温软、凉。间隙里还有支棱的骨,是她越来越瘦突出来的肋骨,硌得他身上不舒坦。他含着她的耳朵,含混地吐出两个字儿“专心”。
只是像是迟了,分明刚刚还情急火热,走了三步似乎泄了劲儿;皇后是一把艳骨,年少时“面如满月”是,如今瘦骨嶙峋仍是,他仅仅攥着她的手腕儿也心动。只是,肋骨戳着肋骨,他总觉得有针锋相对的意思。
他自己先“不专心”,思绪幽幽飘回昨夜,麦色的玉体,散着奇异的牛羊嚼过的草香,双峰玉立,软香堆垛的,险些闷坏他。抱着发妻,他居然念念不忘昨夜新纳的小妾。
“他喜欢丰满的”,抱个满怀,散着少女的幽香,肌肤寸寸绵绵膨弹,又像会淌,由着搓圆捏扁,他一挨,便陷进去,被裹个严实。
富察皇后年轻时算刚好,“面如满月”……
他娶了她才算明白自己的喜好,婚前通房高矮胖瘦都有,自从有了酉酉,他只喜欢圆脸圆眼一身娇柔细软的。
酉酉,是富察皇后的闺名。
“酉酉。”他终于再开口,到这儿,他一天总共跟她说了九个字儿。不是他冷面凉口到这个地步儿,是他总觉得,对她不必费神多说。
(晋江文学城独家正版恪苏/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