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酿圆子

盛夏里的紫薇开得正艳。一簇簇缀在树上，如紫霞笼罩，流云易散。静赏半刻，一树浓姿娇艳含情，让人流连忘返。

林宝珠站在树下，不时地擦着热汗，轻纱质地的衣裳渐渐染上湿意。若不是他老娘说二哥林元德今日要归来，她也不必来前院受这份罪。身旁的慧香和二哥小厮合生耐不住热，额头不停地冒着细汗。

远远地，看见一位白衣公子骑着骏马“哒哒”往这边走。

“二哥！”林宝珠喊了一声，嗓子干涩嘶哑。

下马的是名俊俏的少年郎。

他长相清秀文雅，气质温和，脸上还带着和煦舒适的笑容，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亲近。林元德自小在外求学，极少回府，这次是因为大太太生日临近才归家。

“六妹妹，”林元德将马绳递给小厮，喜不自禁：“今日不偷懒了，知道来门口迎我。”

林宝珠干笑两声，心想这实话我不能说，不然这太阳白晒了。

“出门迎你不也正常吗？我哪次看见你不是跑着来见你，今日不跑，直接在这等你不好？”

他摇头笑了两声，知道她又是在哄人了。

“怎么不见五哥？”

林元德露出落寞的神情，不自在说道：“山长留他下来，说是文章做的好，让他多多去拜访其他的名门居士。”

“哦。”宝珠转动眼珠，转移话题：“这时日，暑气重，咱们还是快进去。”

林元德也没多说，径直往后院里去。

后头的梦生气喘吁吁赶过来。

梦生模样俊俏，身量颇高，且办事牢靠，说话得体，因此十分受元德哥哥的器重。

他下了马车，先向二人问安，言语周全：“少爷，东西都带回来了，您看我是先回院子里安置行李，等收拾妥当了，再去请太太安？还是现在就去？”

林元德颔首，也没太在意。

“先过去收拾，尽快过来回话就行。”

梦生应声答是，接着看向合生，就见合身上前和林元德耳语了两句，也跟着马车走了。

慧香低头跟在后面，一声不吭。

林宝珠趁着说话的空档，余光不停地瞄向慧香。她心里奇怪，难得见慧香如此安静，实在反常。不过，她瞅着梦生离去的背影，心里不自觉地琢磨起前两日七夕灯会的事情。

林元德似乎注意到她的视线，不由把目光转向身后的丫鬟。

他似乎愣了会，挠挠头，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过了半晌，他才慢悠悠道：“我从岳州城里给大家带了些东西，等回去拜见完母亲，就让小厮给你们送去。”

他似乎又想到什么，念道：“爹上次和我说，有位辞官归家的老先生刚好在景州府谢家做客，让我哪天去拜访拜访。”

“那是好事。”林宝珠起了点兴趣，问道：“前两日我们还和谢夫人一同听戏，不过她当时没提这事。”

“嗯，爹说也是这两天才过来。”

他突然凑近林宝珠，神情苦恼道：“你这丫鬟叫什么来着，我记性不好，好几个丫鬟我连模样都记不住。”

“呃。”

宝珠无语，心想你不是不记得，你是压根就不知道。上次对着迎香叫青琐，对着青琐叫橘红，别人都不好回你。但是，宝珠也不好把这话说出口，只能悄悄回道：“人家叫慧香。”

他点点头，看似了悟，但是林宝珠极度怀疑这人根本没放心上。

两人先后进了仁德堂。

大太太眉开眼笑，脸上的表情比以往松动了许多。他紧紧抓住林元德的手，轻声问他最近可好？吃了些什么？读书还累不累？

林元德一一回了。

大太太又让丫鬟们赶紧把吃食端出来，说让二少爷尝尝。

“我让厨房做了你最爱的酒酿圆子，你每次回来都要吃这个。”她说着抚了抚自己的头发，将几根隐在深处的银丝往里藏。

“哥哥在外读书辛苦了。”林宝珠接过丫鬟们端来的陶瓷碗，顺手递过去，揶揄道：“你这圆子从小到大都没吃腻，就是小时候宝芸姐吃两口，你都要闹腾。”

“你怎么这样说。”林元德打断她，无奈道：“宝芸姐那时总是故意逗我，害我追着她满院子跑，嚎得嗓子都哑了。”

林宝珠想起来就忍不住笑。

大太太也想起来这些事，兀地沉默下来，感叹说：“宝芸小时候爱笑爱闹，一天到晚不是招猫逗狗，就是撵得这些孩子们哭闹不止，现在她倒是沉默了，就是我看着难受。”

说着眼里有了几丝水光。

林宝珠和林元德目光相触，眼神中都掺杂了一点痛苦，一点怨恨。

“母亲你这是做什么？大姐有大姐的福气，况且这事也不是没有寰转的余地，您这么忧愁，她不是更难受？再说宝芸姐她只是......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