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刺
绍武元年夏,太子宋城登基。
京城郊外,官道两侧,夏树苍翠,绿叶稠密,遮挡下自烈阳倾泻下的炽烈光芒,缓解了这烁玉流金的天色下,道上行人的燥热。
此刻晌午刚过,路上鲜有人迹,十分寂静,唯有声声蝉鸣,与计琉玥回京程上,车马前行的轱辘声和马蹄声。
她端坐在马车上,合着眼,眉间透出些许疲倦,面色稍显憔悴。然,即使饱经风霜,长期劳累奔波,却依旧绰约多姿。
一切尘埃落定,回京后她便可和阿城享天伦之乐,春观门前花,夏摘池中莲,秋赏天上月,冬看庭间雪......
计琉玥缓缓睁开眼,抿着唇,指尖摩挲着衣袖。
只这些年来,他鲜少与她有过书信,他,可还爱她?
清风拂过,惊起一片沙沙声。
一支利箭携着肃杀之气从幽深的林间刺来。
赶车的马夫立即拉住缰绳,略微颠簸的马车停下,周围的几个护卫瞬间抽出佩剑,警戒四周。其中一位因不慎被利箭穿心而过,从马背上跌落,命丧当场。
为首的大喊:“不好!主子,有刺客!”
刹那,一群蒙面的黑衣人从两侧林间冲出,与护卫迅速展开厮杀。
再过段路便是京城,为何会出现刺客?
计琉玥黛眉轻蹙,也顾不得什么,抄起自己一旁的佩剑出了马车,准备闯出一条血路。
只是黑衣人的数量远超她想象,八人对战二十余人,她这一方胜算渺茫。
刀光剑影中,剩下的五个守卫面色焦虑,靠近她道:“主子,我们掩护你!快逃!”
然而对方却不这么想,二十余人围攻六人,绰绰有余。
计琉玥一个不察,被一个黑衣人近了身,手欲提剑回刺,却因之前落下的病根未跟上,反被砍伤了右臂,鲜血喷溅。她迅速拉开距离,换了只手握剑,抵挡着攻击,交手之间也愈显吃力。
她厉声喝到:“是谁派你们来的!”
无人回应,只是他们的攻势愈发猛烈。转瞬之间,保护她的又死了三个。
找准时机,她动了动垂下的右手掐指一算,得出了一个她不敢置信又十分合理的答案——新帝宋城。
为了迎娶他的心上人洛和音,所以要除掉她这个最大的阻碍。
原来他对她当真如此冷情。
忽然,一道急促的马蹄声响起,来者声音慌乱,丢下马提剑灵活在人群间穿梭,斩杀刺客,奋力向她赶来:“阿玥!”
计琉玥瞧见来人,眼中绽开一丝亮光,却又在刹那泯灭,似哭似笑,面容苦涩:“魇。”
利刃穿过她的腹腔,抽出,带出丝丝血迹,红色的血一点点洇红了淡蓝色的襦裙。她一个踉跄,用尽最后的力气,转身挥剑反杀。
她撑着剑,单膝跪于地上,抬眸却见昔日跟在她身后意气风发的少年此刻面露绝望,仓皇失措想要过来,却被一个又一个黑衣人阻拦,洁白的衣袍徒增一道道血痕,心中一阵阵抽痛。
她张了张口,吐出一口鲜血,气若游丝,声音轻如鸿毛:“抱歉啊,苏魇。”
遂即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天上不知何时下起了倾盆大雨,一颗颗雨水打在身上,丝丝寒意,随之浸入骨髓。
好冰。
她为太子奔波半生,落下一身疾病,却被他弃之如履,草草终结一生。
她好不甘心啊...
恍惚间,她好像听到了苏魇撕心裂肺的喊声,又好像是她母亲的呼唤...
意识空白了一瞬,母亲的声音愈加明晰。
“小月儿怎么样了?烧退了吗?”妇女低声询问着,温温柔柔,如同江南的流水,清澈明静,听不出一丝棱角,只有真切的担忧。
旁边应是婢女的声音,隐隐约约,有些听不清晰:“夫人,姑娘的烧暂时退了...但不知道为何依旧昏迷。”
她...不是死了吗?为何听到了她母亲的声音?莫非魂归地府,与她那已故的母亲团聚了?不对,退烧?
计琉玥忽然意识到什么,蓦然睁开眼——她母亲那张温婉端庄的面容映入眼帘。即使年过四十,但风韵犹存,依稀可见曾经倾国倾城的影子。
她不觉红了眼眶,动了动唇,声音因喉咙干涩带了些许嘶哑,细弱蚊蝇:“娘。”
美妇惊喜低头,瞧见自家昏迷许久的女儿终于苏醒,眉间的郁气一扫而空,喜笑颜开:“小月儿终于醒了!青禾,快去倒杯温水来,给小月儿润润嗓子!”
“是,夫人!”一旁的青衣小丫鬟见此也眉开眼笑,手脚麻利的将温水端来。
计琉玥被计母搀着坐起,接过青禾递过来的水慢慢吞下,喉咙间的烧灼感缓和了不少。
计母揉了揉她的头,又将手背贴在她额头,确定已经退烧了才松了口气,放下手轻声细语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