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6
傅清卿瞥向揪住自己衣摆的手,一片烫红刺眼。她轻叹一声,无奈说:“无碍。卫叔,沈世子同我坐一处即可。”说罢叫住放好椀具准备退下的人,取纱布良药回来。
那人手脚利索,且军中伤药齐全,不过须臾傅清卿便拿到膏药。沈亦川在傅清卿同意自己相伴身旁时就松了手,搭在自己膝弯上,他心如明镜,自是知晓身旁人取药的原因,矜持乖巧地等待。果不其然,傅清卿主动开口:“伤药给你拿来了,自己……”
沈亦川抓准时机,把伤着的手背递到傅清卿跟前:“有劳。”
眼前的肌肤红肿,靠近些看得更为明了,傅清卿这才发现虎口位置还有几颗大小不一的水疱。她没依着他的意思来,纱布和药摆在他跟前。沈亦川躲得及时,因此烫伤并不严重,只是看上去骇人。
沈世子没能如意,只好自个儿动手包扎。沈长恭自始至终都在观望,见状好心道:“可要传人为世子抹药?”
绕纱布的人头也不抬:“亲王好意心领,不必劳烦。”
卫章没见过这般厚颜无耻之人,在一旁叹为观止,怎么看沈亦川都觉得不顺眼,怪声怪气道:“敢情世子就逮住我们清崽一个人可劲使唤,我看你手脚灵活的很,欺负傅家人不在,所以言行轻率任意,毫无顾忌吗?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追随唐大人的时候你不知道在哪玩泥!”
烫伤的皮肉已被包扎了七七八八,沈亦川怔愣一秒,最后系上结固定纱布说:“卫将军误会,我待清卿之心天地可鉴,满怀珍重,绝无冒犯之意。”
话音刚落,傅清卿猛地咳嗽,没呛着没噎着,单纯地干咳,于是给人听起来像是蓄意提醒他人。沈亦川非常贴心地轻拍不断颤抖的薄肩,说:“是我唐突。但句句肺腑。清……”
傅清卿非常有预见性地打断:“咳!”
“……卿”
世子瞧着身旁两颊漫上血色的女子,转了个音。
傅清卿脸上鲜少露出窘迫,此时此刻是真的局促,活了两辈子,除却幼时被卫章这样唤过,以及卫章认出她四下无人的那会儿,再无他人知道这道称呼,况且家中父母兄长也未曾这样叫她。清崽二字,总给人一种极度的亲密感,她招架不住,也觉得羞耻。不过说来也是,上辈子她与卫章仅在退敌的战场上匆匆见过几回,没有过多交谈。一句‘卫将军’,一句‘流云’,便是二人最多的寒暄。
无人知她傅清卿,更无人唤她亲昵之名。
这辈子倒是意外,居然叫人听了去,且那人还大有这样称呼她的架势。
绯红逐渐淡下,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慌乱,转移话题:“言归正传。亲王应知,我傅家向来为黎民而战,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永不归一人。此战拼死守城,更是护城中百姓。亲王若想登上那九五至尊的位置,我傅家不予阻拦。”
沈长恭一边倾听一边招手叫人倒酒,越是往后听,脸上不屑的笑意越是明显:“好一个不予阻拦!傅清卿,我军中死伤无数,未寒的尸骨尽数留在紧闭的关口城门前;你父亲安排在城门前的木蒺蔾和陷马坑可把我军骑兵阻拦得死死的,还有守城的狼牙拍……你傅家就是这样,不予阻拦?是本王面相阴柔了些,便让你认为,我这心随面相,也柔软?”
“亲王息怒。诛昏君立新王,陟罚臧否,亲王自有定论。民女有言在先,傅家抵抗,是为守民,若发轫之始我傅家开城门投诚,则属不忠不义,此举不可与阻君混为一谈。为求共和,民女不顾安危,入营与亲王共商对策。”傅清卿抬起满杯的酒,豪爽饮下。
卫章因没把沈亦川拉过来一事不爽,但被蹭位置的孩子发话,他没必要非得闹僵,自觉没趣,也不插足孩子与沈长恭的对阵,于是埋头大快朵颐,仿佛吃着什么山珍海味。沈亦川则是在一旁布菜,静静地聆听,冷不防掀起眼皮恰好撞见傅清卿仰头饮酒,杯中不剩一滴。当即锁紧眉头。
沈长恭没动,眼神晦暗地盯着她看了半响,又向两边扫视一番,指腹摩擦杯壁,语气冷冽,意有所指道:“本王看你贪生怕死的很。护卫一左一右,就连本王也是羡慕不已。”
“亲王言之过矣。傅将军之女傅清卿,谨以赤子之心,拥君之意,二者虽微然真,聊以达诚申信。”傅清卿浑然不在意被拆穿内心的心思,再度满上耳杯。
酒盏还没送到嘴边就被扣下,沈亦川随手夺过,不由分说畅饮:“未婚妻尚且年幼,本世子代为敬上。”
已然及笄的傅清卿任由沈亦川护着,嘴角抿笑。放沈亦川坐在身边,为的就是挡酒。陼国宴席常常以酒相待,酒醉人心,更乱其思绪,恐会误事。
“本王倒是盛了你傅清卿的福,沈世子这是第一次给我这个皇叔敬酒。”恭亲王直接笑出了声,满含嘲意,举杯相迎,“说说吧,你有何赤心,又如何拥君。”
傅清卿等的就是这一句,淡定道:“我傅家开城门为亲王放行,除昏君。”
朝东而坐的人一手抓住续上的酒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