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尘
是位人高马大的壮汉,腰间悬了把长刀,那把刀做工精良,覆有隐约光泽,看起来是件宝物。而他脸上有一道狰狞的伤疤,形容可怖。
他嗓音古怪,低哑粗砺,冷冷地笑了两声,“倒是还算警觉。”话锋一转,“但我誓要屠尽凌霄山人,只怪你遇上了我!”
说罢,又拔刀劈来,招招狠毒。
原来是因为她在客栈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昭溪持剑回挡,连忙翻身躲过,虎口被震得发麻。脑中回荡着他这句话,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他身上这把刀为何眼熟,“你是弓楚!”
壮汉停下了刀,饶有兴致地望向她,“你如何认得我?”
昭溪平复着胸膛起伏,戒备地攥紧剑把,喃喃道:“□□……你身上这把,是凌霄山的?刀。”
她耳边轰然作响,心内还惊骇着。弓楚本是凌霄山的人,在“刀光似水”前,曾是无忧门的上一任门主,擅长用刀,性情刚烈,曾与‘空剑行’是至交。然而后来却一朝叛变,投入了魔尊仇上章麾下,在跟‘空剑行’的决斗中伤了嗓子,又添了脸上一道疤,从此对凌霄山视如仇敌。
“屠尽凌霄山”便是弓楚在空剑行死后立下的誓言。
昭溪咬牙,目光如炬,“你这个凌霄山的叛徒!”
弓楚面色一沉,神情在黑暗中犹如鬼魅,阴冷道:“轮不到你一个丫头片子教训我。”
“凌霄山待你不薄,掌门更是引你为知己,你怎能下得了手?”
在跟弓楚的决斗时,空剑行也受了内伤,否则怎会不能大败仇上章,还要赔上自己?说到头来,弓楚是害空剑行的罪魁祸首。
昭溪双眼煞红,眼角却止不住地发酸。
弓楚怒喝:“凌霄山……毁了我的半生,也毁了他的命!”
“他”是谁?
昭溪来不及深想,因为他已一刀挥来,这一势下了八成的功力,决心要致昭溪于死地。昭溪闪避不过,只能拿剑挡在身前,颈间的长命锁忽然掉了出来,为她挡下了这一击。
长命锁却断了开来,碎在地上。
昭溪被浩然刀势掀了出去,撞倒在墙头,眼前一黑。
一把扇子从后方飞过来,击在弓楚的手腕,他手一软,刀落在地上。
阴影里走出来一个人,是那客栈的华服公子。他身姿翩翩,肩头披着白毛大衣,眼上蒙着丝带。唇角若有若无地勾着,像是在笑,身上却泛着冷意,雪山般彻骨。
弓楚见了他,却犹为平静,全然不似方才的戾气,一字一句地念出他的名字,“……风归尘。”
风归尘微微颔首,鬓边一缕墨发就垂下来,衬得面色更为苍白。
他仍是温声细语:“这个人你不能杀。”
弓楚:“是不是每次我杀人的时候,你都要管闲事?”
风归尘:“她是凌霄山的人。”
弓楚:“所以我才要杀。”
风归尘:“不是所有凌霄山的人都该死。”
弓楚目光猛地一缩,盯着风归尘的眼里泛起杀意。风归尘嵬然不动,好整以暇地立在那里,连发丝都没动一毫。
弓楚缓缓道:“我立过誓。”
风归尘不答,慢悠悠走到昏迷的人身前,捡起地上碎裂的白玉。
“反正在天下人眼里,你从十年前就是个背信弃义之人了,这守信又有什么重要的?”他不咸不淡地说,语气仿佛在讨论吃什么,却字字诛心。
风归尘轻轻一叹:“你最想杀的,不是凌霄山人,而是你自己吧。”
弓楚似听到什么笑话,猛然大笑起来,脸上赘肉颤抖,显得陈疤触目惊心。
弓楚:“你昏头了么?”
“那把刀就是证据。”风归尘说,“你还留着它……因为你从来都是凌霄山人。”
笑声戛然而止。
弓楚神情里有一瞬复杂,随即脸色彻底冷了下来,“风归尘,虽然你救过我的命,但我也不能次次容忍你管我的闲事!”
风归尘摇摇头,半张脸被阴影笼罩,线条很模糊,话音轻不可闻,“人死如灯灭,弓楚,你也该放下。”
弓楚不屑地嗤笑一声,忽而提刀向他刺去,风归尘闪身躲开,游刃有余。
弓楚却没再追击,而是把刀收回腰间。
“看在你的面子上,饶她一命。”弓楚干脆地转身离去,顿了顿,抛下一句嘲弄,“你名字叫归尘,却这般爱管人命,啰哩啰嗦。生得这么一副菩萨心,不如趁早把名字改了!”
风归尘留在原地,有些失笑,掌里握着那枚断裂的长命锁,触感温润。风归尘心想,菩萨心么?
他缓缓蹲下身,倒在地上的少女双目紧闭,呼吸微弱。风归尘握上她冻得发红的手,被凉得皱眉头,便脱下披着的大衣,细致围在了她的身上。
风归尘不免有些发愁地轻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