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泉的感叹，属实是真心诚意的。

凡界有言，有钱能使鬼推磨，神鬼不过一线差，神仙都爱钱，俗人更难免。

这话起初该是凡人扯鬼神之流来佐证自身的，但他们说的，还当真是歪打正着了。

神仙应当不食人间烟火、无欲无求，这广为人知的谣言，不知是从哪家的话本小报中传出来的。

神仙神力仙法高超是真，可倘若日常用度、衣食住行皆消耗仙力无中生有的话，这虽不是无稽之谈，但也实属强仙所难了。

大荒三界中，有这般磅礴仙力可供日日驱使的神仙，除去天尊、妖神、鬼帝之外，剩下的几乎是屈指可数。

因而神仙行走三界之中，也得用钱，只不过用的不是下界的铜钱，而是以维护三界秩序、除恶扬善、以及凡人信仰供奉所换得的功德钱。

大荒人间，万水千山。

江河湖海的水君四散数不尽，守卫千山的山鬼族却只有一个，凡人避不开山川，也就避不开山鬼一族。

是以三界之内，以功德钱而论，再没有神仙能够富过九嶷山一脉。

即便是九重天上的财神赵公，也得甘拜下风，毕竟凡界求财的信徒数不胜数，他于经商钱财一道上位列上仙，可他又不能点石成金，将钱财直接散给他的信徒们。

一来二去，部分两手空空的信徒们免不了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所以从信徒数量这点来论，财神也抵不过山鬼一族。

“哦？这小神着实不知，九重天上竟还关注着下界的动静？”晏兮今日瞧见那双惹她生厌的眸子，本是心绪不佳不欲多言的，可随在她身后的星君冷不丁提起自家，却又让她生出了三分兴致。

寻到了愿意同他正常搭话闲聊的人，凌泉也不再记挂眼前女子敲诈走的那五千珠了，他当即应声道：“其他的不关注，三界首富总是该关注关注的嘛！”

“是吗？小神也是机缘巧合才获知了九嶷山所在，平日里小神深居简出，九重天上的大小事，知道的不多，关于这山鬼一脉，星君可否同小神细细说一说？”

晏兮悄无声息地放慢了脚步，凌泉和辛夷一无所察，唯有跟在队伍最末端的妖族神君垂眸望着她的赤足，眸光闪了闪。

“那这能说的，可就多了去了。”凌泉兴起拍掌，当即将他所知晓的九重天上的八卦绯言，倒豆子般吐了出来。

……

“不过最近这千年来啊，九重天上议论纷纷的，还要数九嶷境主之女，那个妥妥的神二代楚晏兮。”

“据说她生来就身子骨孱弱，因而神力微薄，貌丑无盐，除了家族荫蔽而来的通天财富，几乎是一无是处……”凌泉正说到兴头上，却不料身后忽然生出了一阵寒意泠冽的凉风来，大风一把将他吹了个趔趄。

若非他日日缠着风伯听八卦练出了一手御风驾云的本事，他方才定要被那妖风吹得一头栽下云去。

他急忙回身看去，可看来看去，他身后也只有那个一贯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事事都不上心的言憺神君，总不可能是他动的手。

“怎么停了？”见凌泉陡然收声，带路的晏兮主动催声道。

纳闷的凌泉闻声回过头来，他只得将方才的事看作意外，接着未完的话继续道：“按常理而言，像九嶷一脉这类首屈一指的富人，就算是装模作样，也总该做出个乐善好施的模样来吧，万年前九嶷境主管家之时，便就格外大方，时常接济三界的散仙。”

“可自打这两千年前，楚晏兮万岁成年，接过了她父亲的衣钵之后，山鬼一族就变得格外吝啬起来，尤其是楚晏兮本人，据说她从不对外无偿借钱，到处广发仙利贷，对待不还她钱的人，她能够亲自杀上仙府，将借债人的家中洗劫一空，逼着那人下界做功德还她钱，啧啧啧……”

“本君着实是想不通，她这明明坐拥万千财富，为何一毛不拔、锱铢必较到这种地步，这和凡间人族所言的那类守财奴，又有什么区……啊……”

凌泉的感叹还没有道完，他便就彻底自高空上栽下了云头。

晏兮悠然收回手，她毫无愧色，仅在无意间对上身后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时，愣了愣神，但一息后，二人不约而同，别过脸移开了视线，仿若并未听见方才度厄星君的惨叫一般。

倒是辛夷摇摇尾巴，蹭了过来，同她咬起来耳朵：“喜喜，那家伙的胡言乱语，让你生气啦？”

辛夷问得孩子气十足，望着她澄澈分明的眸子，晏兮咳了一声，眨眼否认道：“我才不会因为这些胡言乱语生气，只是污人耳朵的话，听不下去罢了。”

等凌泉再度追上他们一行人的时候，几人已然来到了九嶷山门前。

东方既白，神山巍峨，古朴厚重的石阶层层叠叠望不到尽头，山野间的第一抹阳光穿透云层，射在九嶷的峰顶，带出眩目耀眼的金色斑斓。

凌泉气喘吁吁赶来，他越过望着神山出神的妖族神君，直指晏兮而来，张口便是问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