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忆
承德二十七年冬,十一月十五日
天气严寒,大雪下了一夜仍未见停歇。
因从前头部重伤留下了旧疾,在冷风侵袭间,囟门处隐隐作痛。
他似乎又忘记了好多事。
微生澈望着粘好又被吹破的窗纸,想了好久,仍未能记起昨日发生过的种种。
破碎的纸屑顺着冷风吹进屋中,他瑟缩起脖颈。
月亮高挂,不见退隐,胃中隐隐泛痛,早已饥肠辘辘。
他望了眼月亮,饥寒交迫,再也挨不住。
“阿娘,澈儿要出门了,与您说过了,您莫要忧心澈儿”,他跑去阿娘榻前交代一番,想要去讨些吃食来。
见阿娘静静躺在榻上,未有与他回应半句,他上前将阿娘皱起的被褥安整好,触碰到她手背冰凉,便又找来稻草,堆在窗前,想要为她抵下些寒风。
向阿娘告别后,微生澈穿过脏污小巷,寻了处的商贾富人的府邸前,转了许久才找到后门那处专门倾倒杂余废物的灰坑。
大抵是因今日来得太早,其中仍是空空如也,只有些冰渣覆着沾了泥水的雪。
他只得倚在门旁静静地等,半梦半醒之间,听到开门的声响。
顾不上手脚被冻僵,他忙伏在阶前跪下,仰着脏兮兮的小脸,伸着双满是冻疮的小手,向来人讨吃食。
来人嘴上骂骂咧咧,脸上还有不少青紫痕迹,似是挨过打。
见微生澈挡在他身前,便似出气般抬脚将他踹到一旁,骂道:“府里的狗主子欺我,你这个臭乞丐也敢当我的路!真是讨打!”
微生澈从地上爬起,无暇在意身上痛楚,紧紧跟在那人身后。
那人见状又踢了他一脚,还向他啐了口唾沫,“小狗崽子!在这恶心人呢!滚回你的狗窝去!顶着张磕磕巴巴的脸,好似那个癞皮狗,恶心谁呢!”
这些话,他早已听惯,便也只是一耳进一耳出,为了不再挨打,他只得先伏在一旁,待那人走后,他才又往那堆剩饭菜堆去。
还未等过去,却见一群早已踩好点的乞丐们蜂拥往这处来,微生澈使尽了力气生生挤了进去。
好不容易抢来一个只被咬了一口的白面馒头,又挤了半天将一只沾了泥的鸡腿抢了出来。
却被他身旁的乞丐们也瞧了去,纷纷上前与他争抢,微生澈为此只得逃走,不敢再多呆半刻。
幸而他跑得极快,身后人未能追上。
想着今早饭食有了着落,他脚下步伐也欢快许多,将馒头与鸡腿揣进怀里便兴冲冲往家里奔去。
在路上实在饿极,他将馒头取出,咬了一小口,复又塞回去。
待到了门口,他刚要推门,却忽觉腿弯被重重一击,未有防备便扑倒在地,将掌心擦破了皮。
未等他起身,背上头上又被掷了许多石块,按照往常经历,他不再还手,只蜷在地上,却仍不见那些人停手。
那群小孩见他不再动弹,反而上前将他围住,继续拳打脚踢,嘴里还骂着:“贱种!贱种!没爹没种的娃!没爹没种的娃!”
微生澈死死抱住怀中的馒头与鸡腿,怕他们爹娘又去找阿娘的不是,只能生生抗下那些人的拳脚。
尖利的骂声刺在耳中,他却不得反抗。
“脸上生疮的臭乞丐!丑死了!丑死了!”
“贱人养得小贱种!哦哦哦!贱人养得小贱种!”
听到他们骂他阿娘,微生澈在地上低声嘶吼挣扎,却又被无数拳脚压下,他疯似的胡乱踢着双腿,那些人被他这副模样骇到,才停手向后退去。
嘴里却仍喊着:“他有疯病!快跑!莫要别被他染上!快跑!”
如此才算罢休。
微生澈强撑着从地上起身,脸上身上已不知伤了多少处,只觉浑身钝痛,似要散架。
他想要将身上的泥污扑下,不想令阿娘瞧见之后忧心,却发现雪水混着泥巴早已牢牢粘在他破旧的薄棉衣上。
无法,他只得先跛着脚往屋里走,小心翼翼翻出旁的衣裳换上,之后才拿着馒头与鸡腿去见阿娘。
“阿娘,澈儿回来了,您瞧瞧这是什么?”微生澈将鸡腿在阿娘面前晃了晃,却不见她有任何反应。
他咧着嘴,笑道:“阿娘,今日澈儿可幸运了,只在外随意找了处人家,便遇见了善人,他将这鸡腿送我,还赠了我白面馒头。”
“只是澈儿贪嘴,路上没忍住,将这馒头咬了一口,还请阿娘莫要责怪”,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又将馒头推向阿娘身旁。
可等了好久,也未见母亲如往常那般夸奖他。
他心中奇怪,瞧着母亲紧闭的双眸,问道:“阿娘,您可是最近太过劳累?今日怎睡得这样久?”
还是未得应答,他便也作罢,将鸡腿和馒头放在母亲身前,“阿娘,屋里好冷,澈儿出去捡些柴火,您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