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证

“来的很早啊”

“嗯，我想把肖像画画完”

“什么画？”

深红指着放在旁边地上的画。

秀一把画翻过来，是秀一的自画像，前三周美术课，他替深红做的作业。

“画的很好嘛…”秀一笑道。

“你说的是你还是我”

“……”

秀一坐到深红的脚下，盯着她白色的袜子，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为什么要对警察撒谎”

深红趴在窗台的身体一僵。

“因为不想出卖朋友，大概。”

“说谎”秀一说。

“因为那个警察很丑”

“明明挺帅的”

“才没有！我最讨厌留长发的男生了！还有开丰田花冠的男人，最没品！名字里带数字的男人也是，最讨厌了！”

“…喂，我的名字里也有数字吧”秀一无语道。

“……”

“你会去自首吗”

“会吧”

“……”

“不能不去吗？”

“……”

速水深红猛地转身，明明眼睛止不住的溢出泪水，还摆出一副倔强的表情，冲栉森秀一大喊，

“不要被抓到！我会去作证的，就算去法院，我也会作证的！美术课上，我记得清清楚楚，你就在这个窗户能看见的地方，坐在地上，旁边放着画笔和画布，我一刻都没有放送的盯着你。我还中间溜出去找你，一起在那里说话，在画框里涂鸦”

“对不起…深红”

“不要说对不起…不要说”深红甩开他的手，激烈的说，“我不要你说对不起，我要你留下来，你一直留在学校，从来没出去过。”

“笨蛋…”栉森秀一深深吸了一口气，眼中的身影刹那间模糊了，“早就暴露了，还做什么证。画框里的字，我才刚刚知道……”

“为什么啊，为什么要骗我…”

深红脸上的泪水不断的流下，声音哽咽，

“我们不是去敲了龙恋之钟吗，为什么要对我说谎。我只是想要一直在一起，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要自首，明明…不是坏人……”

“我还不明白…我还没有弄明白——”

“那天，冬季的那天，下雪的那天，遇见了一个人。明明一直以来完全搞不明白什么是感情……但是遇到你，眼泪自己就流下来了”

“我不明白…明明所有人都无所谓，为什么不想让你离开，我还想要更多的感情…为什么不能留下来，告诉我，和我在一起”

一直以来，她都好像隔着一层玻璃看世界。

不相爱的父母，自顾自的生下了她，哥哥曾经宠爱过她，又擅自离开，朋友们需要可以随时拥有，交朋友是很简单的事。只有冬天的那个人，是她莫名其妙的主动选择。

那个躲在引擎盖里取暖的猫，躲在了她家的引擎盖上。

在那个巨大无比、辽阔宽广的灰色天空下

她看见了翠绿色的一双眼睛

灰色里的翠绿色

一直以来荒芜寂静的沙漠，终于有一瞬间，变得像星空一样。

那样的悸动，从来没有在她的心上诞生过。

这是第一次。

“拜托你…秀一……不要走”

深红抓住他的手，眼泪不断的滴落。

她希望这辈子流过的最滚烫的泪水能让他回心转意，留下来，让她荒芜的心脏能继续流出这么滚烫的泪水，不要让她的未来那么空虚，一片绝望。

[为什么之前没能阻止他]

[明明也不是什么难以发现的事情，偏偏就是因为自己的疏忽，因为相信两个人会一直这样活下去]

[为什么会在要失去他的时候，才意识到，他的存在拥有扭转自己人生的力量]

拜托你…为了我留下来。

“无论是朋友也好，女朋友也好，只要在一起就可以”

“教教我，那种感情，究竟要怎样产生”

速水深红紧紧的抱住他，泪水不断的流过秀一的颈间，打湿了他的衣领。

深红从来没哭的这么厉害。

栉森秀一大脑迟钝的才意识到。

从小时候起，他第一次看见那双眼睛，就看到了，这双眼睛虽然是能温暖他的红色，实际上却无比的缥缈。

他想起之前和深红对于三岛由纪夫的争执。

那时深红说，“清显的确很空虚，但他后面为了爱人已经付出了全部的热情，对别人来说只是虚弱的挣扎，对他来说，就是拼尽全力的飞蛾扑火！这还不够吗”

现在秀一才明白，深红是怀着多么激烈的情感表达自己。

她的缥缈的眼睛，一直在看着他，倒映着他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