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唤一声
“陛下,臣妾甘愿赴死,乞求陛下,不要伤害阿桓。”
见祁帝不说话,琉珠心底的恐惧愈发强烈,她抓住男人膝下的冕服,泪洒满面,语无伦次:“臣妾不要阿桓当太子了,只要他能活着,即便为庶民,臣妾也心甘情愿。陛下,求求您,放过他好不好?”
祁帝垂首凝她:“淑儿为何要哭,立阿桓为继,可不就是淑儿进宫以来最大的心愿。”
“臣妾知错了,陛下,臣妾知错,不该妄自菲薄。只求陛下能饶阿桓一命,他毕竟是陛下您的亲生骨肉。”此时的琉珠早已舍弃掉自己的尊严,帝王的宠爱,此刻她只是一位母亲。
祁帝弯下腰,十分体贴地将匍匐哭泣的琉珠扶起来:“你放心,君子一言九鼎,阿桓是朕的长子,朕自不会伤害他一分一毫。”
说罢扬唇,笑意冷淡未及眉眼,“朕如你所愿,立阿桓为太子。从此入中宫名下,便是东祁名正言顺的嫡长子。”
“不,不,陛下。”琉珠涕泪横流,全然没有一丝宠妃的模样,她疯狂地摇头,语气满是不解,“东祁开国以来从未立过血统不纯的皇子为太子,陛下何必一定要阿桓。”
“淑儿也知道,东祁从不立血统不纯的太子。”祁帝欣慰地笑了笑,伸手替她梳理凌乱的湿发,“朕是天子,焉能犯这等愚蠢错误。”
这话听起来不对劲,琉珠心里冒出一道寒意,脸色顿时变了。
“本想给你一个痛快,如今看来,大可不必。”
祁帝看了眼夜色,露出几分不耐烦,他松开手,任由琉珠跪坐于地。
“有些话,朕不欲讲与你听,谁让淑儿不听话。一而再,再而三地拿明月说事。”祁帝冷漠转身,“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拿明月来威胁朕?”
话音刚落,递给余忠良一记眼神,没走两步,似是想到了什么,他停下脚步。
“忘记告诉你,淑儿,阿桓不是你的孩子。”祁帝说话的语气平静如水,可话里的音声却冰冷阴寒。
他侧身,居高临下斜睨道:“当年你生下的是个女儿,皇后又难产诞下死婴,朕只好将你的孩子,送给了皇后。”
不等任何回应,祁帝的背影已经消失在门口。
琉珠一脸茫然。
皇后的孩子,不就是清宁,那个浑身是伤的女孩?
得知皇后私底下伤虐清宁,琉珠一度暗自庆幸,甚至借此大做文章,谋求皇后宝座。
自始至终琉珠都没有对清宁另眼相看,唯一的怜悯还是在慈宁殿撞见清宁满身伤口的那次。
怜悯少得可怜,不含任何同情。
琉珠后知后觉,赫然惊乍地抬眸,像平地听见一道惊雷,劈头盖脸砸到了身上。
她摇头,拒绝接受事实,“不,不是这样的,清宁不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是阿桓。”
话虽如此,她却泪如雨下,浑身像被刀斧从中劈开,撕心裂肺地疼。
“清宁,清宁……”此刻琉珠终于对清宁的满身伤痕感同身受,抱紧自己的身体,试图能在生命最后的一个钟头里,代替她遭受苦痛。
只是再多的哭声都被深宫吞噬得一干二净,屋里的嬷嬷素手而立,面无表情,对半躺在地面痛哭流涕,悔恨自责的女人无动于衷。
余忠良候了片刻,等待琉珠止住哭泣,死鱼般瘫在地面上才朝嬷嬷们示意:“动手吧。”
*
皇宫城内最高的宫殿通天宫拔地而起,高五层,屋顶上盘桓着一只高一丈的金龙,高耸入云。
月圆之夜,通天宫屋顶洒落一层银光,连平日不见首尾,犹如腾云驾雾隐于苍穹的金龙都看得清清清楚楚。
登上通天宫高楼,远眺皇城,颇有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之感。但这里素日无人,入夜后只一层掌灯,其余全无烛光。
夜过人定,静谧的通天宫突然有宫女进来,她一手提着灯笼,一手里提着食盒进入殿内,沿着宽阔的楼梯缓慢向上。
越往上走,视线越暗,宫女借着手中的灯笼照出向上的路,径直来到顶层。
偌大的顶层空荡荡的,除临窗照进的月光外,几乎一片漆黑。宫女进来后沿着窗户绕一圈,才终于在某扇窗前看见熟悉的人影,他站在梯子上,半个身子趴在窗台,脚下的地面支着一盏烛灯。
宫女眼见那人支起双臂,一会儿低头,一会儿抬头,脑袋从左往右平移,光从背后看,压根不知在做些什么。
因姿势不甚安全,宫女默默靠近后没有立刻发话。
等他捯饬完从梯子上下来,打算换一扇窗继续方才的动作时,一低头就看见熟人,怔愣道:“海星,这么晚了,你来作甚?”
海星朝小德子笑了笑,放下灯笼,将手里的食盒递给他:“给你送宵夜。”
今儿一天长公主神色恹恹,胃口也不好,每顿就只吃一丁点,孙嬷嬷担心半夜公主会饿,特意让司膳房做些可口开胃的美食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