胎位不正
坐下片刻,居高临下看着池中倒映的亭阁楼台,一时恍惚。
裴翊的心思早在去岁择婿的时候就已清晰明了,彼时秦相思将他看作景衍的化身,巴不得离得远远的。
可当择婿已决,随着景衍来到东祁,所谓的化身不攻自破,她对裴翊的看法大为改观。
很奇怪,她也说不清为什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明知裴翊图谋不轨,秦相思却无论如何也讨厌不起来了。
糕点的口味,与当初京郊偶遇裴府一家时尝到的桃花酥异曲同工之妙,她在南山隐约开始疑心糕点的来历,也不过是怀疑。
如今却实实在在地印证了心中的猜测。
令她不解的并非裴翊,而是时无度。
明明裴翊也在择婿人选中,一度差点以为自己会嫁给对方,吓得秦相思提前告知皇兄自己的选择。
所以才摸不清头脑,时无度既看不惯景衍,为何面对裴翊,他却与虎谋皮呢。
百思不得其解,秦相思心里乱糟糟的,脑袋里也糅杂成云雾,化不开,散不去。
该生气的,她想。
时无度联合裴翊一起诓骗她,她应该当场揭发两人的骗局,发泄不满。
但她没有,因为秦相思发现,自己并不生气;或者说,她这口气,根本就汇聚不能,自然没处撒去。
想来是她享用了两个多月糕点的缘故。
毕竟吃人家嘴软,拿人家手短。
趴在栏杆上眺望少倾,秦相思叹息悠长,再美的夜色也索然无味。
遂离开此处。
途径仙灵门,冷不防冒出几个人影,差点撞上了秦相思。
随行的贴身宫女手疾眼快扶住她,海澜最先反应过来,朝着影子先发制人:“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若是撞伤了长公主你们几条命也不够赔的。”
宫女以为对面是兴庆宫的宫人,骂完了才发现衣着不对,款式明显不属于东祁。
北燕和南诏使臣早就回去了,如今能出现在东京的异域服饰,必然归西凌所有。
即便知晓来人的身份,海澜丝毫不慌,挺直腰板与之怒视。
几个西凌侍女知道自身有错在先,想真诚道歉赶紧离开,其中一人看到秦相思,眼神倏然明亮,可想到她的身份,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其余见海澜等人来势汹汹,支吾得话语不清,似乎她们都不甚熟悉东祁语,一个个着急忙慌,有两个年岁尚小的侍女甚至急哭了。
见状,东祁的宫人们面面相觑,显然察觉到对方很着急,奈何半句也听不明白。
秦相思熟稔西凌语,听了大概,她佯装不知,上前一步询问:“瞧你们急色匆匆,出什么事了?”
几个侍女顿时语无伦次,“我,王子妃,我家。”
秦相思摇头,语气温和道:“本宫听不明白,你们有谁会说东祁语,慢慢说话。”
便在此时,那位不敢上前的侍女走了出来,秦相思看清她的脸,认出是姬嫣然的贴身侍女。
只听她用蹩脚的东祁语一字一句说着:“我,我家王子妃要生,医士,讲胎位不正,孩子恐怕,恐怕……”
*
夜幕沉沉,兴庆宫盛宴将尽,祁帝不胜酒力,提前离席,其余众臣也走得走,散的散。
东京最繁华的街道游人渐熄,小贩也相继收摊,结束了一日辛劳。
一行人打马走在长街上,最前面的两人并肩而行,衣着官服,一紫一绿身量相仿,仅凭五官线条足以判断二者力量强弱,孰文孰武。
时无度身姿挺拔,目光隐在夜色中,看不清情绪。
“怀玉,你与思思说了什么。”他抿着唇,音声在夜色中显得清冷,“她似乎对糕点的来源生疑。”
回想起这几天宴席上的情形,时无度不忍蹙眉,他知道几天前裴翊与秦相思大同殿闲谈,自然而然将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一袭绿色官服的裴翊垂眼,五官微醺,眉宇逸出化不开的温意,他莞尔,揶揄轻声道,“子义何所惧,当初你答应此事时,便已想好应对之策瞒天过海。”
时无度不语,薄唇轻扯,似是不悦。
送糕点一事两人胸有成竹,亦不怕秦相思起疑,裴翊并不担心,因为需要解释的人轮不到他。
人非圣人,裴翊想,他自然存有私心,因而在大同殿面对秦相思疑问的眼神时,没有急于撇清关系。
沉默少倾,他岔开话题,“最近可有消息?”
消息意指淑妃的真实身份,这件事时无度没有隐瞒,毕竟云州假秀女案裴翊亦牵涉其中。
时无度洞悉他的意思,颔首道:“确认无误,与思思猜测如出一辙。”
他认识的西凌人,何至商队,眼下东京城,恰好也有。
一开始就没考虑通过商队去打听一个西凌人,时无度之所以这样说,概是为了能让秦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