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缕浮香
天王道:“此句何解啊?”
天王这道考题一出,考校台上的大部分孩子皆变了脸色,四周尽是私语声。
有人言道:“王上此题很有深意。”
也有人道:“出这么个考题,当真是选储君?”
“对这么大的孩子,会不会难了些?几个孩子答得出?连我都一下不知道如何说。”
“这可是选储君,又不是抽壮丁,就是要难些,才惊四座才能服众。”
“选个拔尖的,王上再加以教导,日后必是一代明君。”
“就看哪家子弟能这么好运,脱颖而出了。”
忆情不知道这题难不难,她连字都读不全。
李轻怒细细对她解释:“夔是传说中的一种神兽,它只有一只脚。而蚿呢,指的是千足虫,顾名思义,它有成百上千的脚。蛇、风、目、心,这些皆为字面意思,无需解释。至于这个‘怜’字,何解,便正是此题所要考的地方。它考的是答题者的智慧、才能、见识与胸怀,从答题者的论述,足可窥其思维见解、洞察力,以及分析问题、权衡利弊的能力。”
他不紧不慢地说着,他说的东西浅显好懂、生动有趣,他在说话之时,始终看着忆情,将她的注意力牢牢抓住。忆情头一次不觉此种诗书典籍之类的东西令人生厌,耐耐心心听他论说。
他讲话时的声音很叫人舒服,敲冰碎玉般凉凉打在人的心上,既好听又宁神。她想,若当年由他来做闲远书院的夫子,她或许早就成才了,也不会堕落成不学无术的纨绔。
他的亲生父亲,毫不顾忌他的想法,当着他的面遴选继承人,他却看上去异常平静,且不像是装的。似乎对他而言,为她解释清楚这道考题,才是眼前更为要紧的事。
他挺奇怪的。
此考题将原本近二十名子弟一下淘汰掉一半,因很多孩子根本不知如何开口。他们只好再次乘坐小地龙返回家人身边。
未过多久,剩下十名子弟中,有了答题思路的开始依次论述。
第一个答题的,是位尚未化形的小龙神。龙神族的原型皆为白龙。
这条小白龙忆情不认得,应该是她死之后才出生的。
小白龙说:“夔乃高贵的神兽,它怜悯蚿这种低微的昆虫。蚿怜悯蛇,因为蛇连一足也无,只能爬行。蛇怜悯眼睛,因为眼睛被固定在身体上,除了看见,什么都做不到。眼睛怜悯心,因为心连看见都办不到。这句话告诉我们,世间万物都处于层层仰望之中,因而要做最强者,才能傲然于万物之上。”
他话说完,立时引来满场的嘲笑。在如浪的嘲笑声中,有一声极短、极轻的嗤笑,忆情既觉得十分熟悉又令人不悦,竖耳仔细去分辨,那声音却如泥牛入海,再寻不见了。
她甚至听到了自己的大名,一口春霜茶险些喷上李轻怒的脸。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龙神族是不行了,尽出些草包。”
“当年有谢忆情,如今有他!”
“谢青炽占着中皇山这么多年,该让出来啦。”
她都死了这么多年了,怎么到哪都有人惦记她。
龙神族怎么不行了!她一时只觉血气上涌,一时又想到自己死去的孩子。那孩子也是龙神,他若顺利破壳,好好长大,长到如今,未必不是一个超群越辈的少年郎。
可惜,可恨!
她渐渐血热,清心咒在脑中滚了四五遍,仍不见冷下来。她开始气息急促。李轻怒倾身过来,询问:“怎么了?”
她定定看他,忽然一把将人拉了过来。他重重撞倒在她怀中,下巴磕上她的胸膛。他手撑住地面,挣了挣,欲爬起来。
“别动!”她将他紧紧抱住。“借我抱会儿。只一会儿。你真凉……”
他身上冰冰凉凉,比那清心咒可管用多了。他僵直的身体渐渐软下来,他竟真的不动,任她抱着。
她吃不准他有没有生气。他的身体不断涌出天神香,既浓且冷,海浪般往她鼻孔中钻,应当是生气的吧?可他却抬起了手,触上她的背。
她闭上眼,感受他的冷,循循调整呼吸。
呼吸平稳之后,她将他推开。
“我方才有些控制不住……”她看着他的眼睛,以及唇角处被磕破的口子,干巴巴地解释,“你的身体很凉。”
他却转过头,低垂了眼,一指将唇上的血渍擦去。“我明白。这个办法,也不错。”
见他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她放下心来。注意力再回到考校台,已有五、六名子弟答过题了。
第七个答题者是萧京。
他侃侃而言:“夔怕蚿,因为蚿比它脚多。蚿怕蛇,因为蛇比它灵活。蛇怕风,因为风无形且更为灵活。风怕眼睛,因为眼睛可以看见一切。眼睛怕心,因为心可以看穿眼睛看到的一切。这句话是说,世间万物皆有其所畏惧之物,而最终一切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