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佰叁拾壹
夜深,谢昂急急地在门外喊小齐姐时,齐蔚已经倦怠地睡下了。她迷糊地以为在做梦,只翻了个身滚进张以舟怀里。直到张以舟要下榻,齐蔚才醒些。
“是小谢,我去。”齐蔚按下他,胡乱裹了衣服,拖着鞋去开门。
谢昂一见她,急道:“小齐姐,王爷出事了!他一直在喊你名字。”
“出事了?”齐蔚立即清明了,“我马上来,等我换了衣服。”她嘭地关上了门,匆匆对张以舟道:“微白出事了,我得去一趟……”
谢昂在外头等,他看着冷烛惨白的光在窗纱上摇晃,有些愣神,他想起了被安王妃捡到的时候。作为最好的暗卫,他的愣神只是一小会,很快便敛了心思。“小齐姐?”他喊道,却没有人应答。
谢昂童稚未退的脸上忽地出现一片阴影,他脚尖踏地,飞身撞开了门,然而屋内早已人去楼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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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蔚用缎带束起长发,毫不犹豫地钻进了宫墙的狗洞里。她手脚并用,一溜便钻了过去,回头,却没见张以舟跟上。“以舟!”齐蔚压着声隔洞喊道,“大丈夫能屈能伸,此刻正是要屈的时候,快钻过来!”
张以舟没奈何,只得像齐蔚一样俯身,向前爬。他看着清瘦,但身量怎么也比齐蔚要宽,钻得有些艰难,最后出来时,得齐蔚拉他一把,才能挤过。
“蔚蔚,你怎知有陷阱?”张以舟问,他跟在齐蔚身后,躲着巡逻兵向东南门摸去,他们要趁夜出宫。
“我不知。”齐蔚说话间,利落得从窄道中闪出,敲晕了两个守小门的侍卫。她解开侍卫的战衣,让张以舟和自己各自穿上。“我不像你能明察秋毫,但我感觉有问题。我们入宫第一日,微白便提醒我们不要信任何人,哪怕是谢昂。”她穿上了自己这身战衣,弯下腰帮张以舟拉扯裤脚,“先跑了再说,反正咱们正事已经办完了。我记得国界盟约已经发出了吧?”
张以舟尽力穿上这身短小的战衣,道:“下午便已加急送回昭郢。”
“那他们也抵不了赖了。”齐蔚捡起侍卫的长枪,感觉安心不少,“张大人,你已经为国尽职了,下面,由我带你离开这座金笼。”
“我的身家性命便依仗齐校尉了。”张以舟道。
“放心。”齐蔚按着张以舟的后背,道,“再把这个狗洞钻了。”
这次齐蔚扒开杂草,让张以舟先过去。“朱翡玉三更半夜能躲开宵禁来海怡宫,就是钻狗洞来的。幸好我这几日观察了一番,否则真不好跑。”
“可谓大智若愚……”张以舟神情复杂地挤了过去。
齐蔚紧跟出来,见这一段暂且无人,便拉着张以舟的手,快步跑了起来。“去看岐南旧宫要躲躲藏藏,出上北王宫也要躲躲藏藏,我一定是和王宫八字不合……”
齐蔚总是这样,在危险的情况里,也能轻巧地说些玩笑话。她仿佛能化解所有苦难。张以舟被逗笑了,紧紧捏住了她的手心。
他们躲躲藏藏地靠近了东南门。正当张以舟要问他们该如何打开紧闭的宫门时,一个宫人与他们擦肩,齐蔚便示意张以舟跟上他。
那个宫人掏出腰牌,略作说明后,便带着齐蔚和张以舟出去了。在宫门外的暗角下,两匹马正等着他们。
“谢谢公公。”齐蔚与张以舟上了马,片刻不停地奔向了坊市。高致晟虽然对宫中有宵禁,但对民间早已废除宵禁,皓临的深夜如乐京一般,热闹非凡。他们融入了坊市间,便会像水流入大海。
齐蔚回头看见宫门又一次打开,三五个侍卫模样的人追了出来——果真是有人要趁夜对他们下手。齐蔚在猎猎风声中,对张以舟喊道:“以舟,我们去找平荻他们!坐最快的船离开皓临!”
“好。”张以舟在马上打起一支鸣镝,一小簇烟火窜上了夜空。几乎在同一时,皓临四面八方都升起了过年那般盛大的烟花,震耳的动静响彻云霄。
来来往往的人们被这场突如其来的烟花吸引了目光,纷纷停步为这些千变万化的“星星”欢呼雀跃。
而奔逃的两人趁机弃马,钻入了停滞的人流里。当他们跑过两条街时,谢昂追了上来。
“小齐姐——”谢昂一面追,一面还能笑。可这笑却无比地诡异。齐蔚忽然理解了朱翡玉对谢昂的恐惧。
“小齐姐,你别跑呀——少爷还在等你呢,你不管少爷了吗……”谢昂孩子的身体,在人群中钻得快,加上他能在街道上肆无忌惮地施展轻功,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拉越小。
齐蔚甚至看得清他那双闪着恶意光芒的黑眸。他再也不是那个蹭着齐蔚的手心,要东西吃的孩子了。
“小齐姐……你跑不了的,跟小谢玩好吗……”
齐蔚扭过头,将张以舟往前一推,“以舟,你先走!”
“不行!”张以舟反手便死死握住了齐蔚。他冷着脸,扬起袖,在一瞬间,几支细小的箭矢精准地射向了高高跃起的谢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