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佰贰拾玖
“微白……”齐蔚看着她的朋友,心底的难过简直要漫出来了。冉微白在她面前总是轻驰快意,他们喝酒、骑马、行商,狂妄地想着哪日腰缠万贯,要如何如何,漫无边际地说些不必挂怀的玩笑话。
齐蔚不知道,“冉微白”一直都活在一座漂亮的金笼里,他从未自由。
高怀熹道:“小齐,我知道是在沉鹄关时,我吓到你了。我很抱歉。现在你知道缘由了,以后不必再为我耗费精力。病灶是无法根除的。”
“微白,你说的发病是失控吗?”齐蔚问。
高怀熹避开齐蔚的眼神,道:“嗯,我有时会不大能控制自己。所以下次我再这样,你要躲开,不要相信我。”
“你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看过大夫吗?”
“我不记得了。”高怀熹忽地笑了笑,道,“我上回控制不住,当着我母亲和朱翡玉的面割了手腕,我母亲便对我放宽了,朱翡玉也不敢再缠着我。所以,这病倒也不全是坏事。”
高怀熹越笑,齐蔚越觉得不安,“微白,我可以为你做什么吗?你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高怀熹叹道:“你别被我殃及,就够了。”
“王爷——”他们正说着,鸟啾一样细的声音从竹林里传来过来。高怀熹扭头,见是朱翡玉躲在竹林里,她抱着裙摆,像抱着一堆绣球花。
在高怀熹生气之前,朱翡玉连忙道:“母亲要过来同父亲说话了,你最好带着、带着张夫人快些出去。”
高怀熹忍着不快,对齐蔚点点头,两人默契地迈步绕去了后门。
“砰”,身后响起一声闷哼。齐蔚用余光看见朱翡玉被竹笋刮住了衣服,在泥地里摔了一跤。她显然是摔疼了,可她不敢出声。而高怀熹也并不回头。
齐蔚边跑,边道:“朱翡玉喜欢你。”
高怀熹推开门,让齐蔚先闪出去,他指出方向,紧随其后。“朱翡玉只是需要一处栖身之地,我是她最好的选择。从一开始,我们的婚事便是一场交易,我在做戏,她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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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在做戏?齐蔚不太确定。
朱翡玉在暗夜里敲门时,齐蔚更加不确定了。
朱翡玉看见开门的是张以舟,愣了愣,仿佛不理解,她明明找齐蔚,开门的为什么是张以舟。
“我不是和张大人恩爱非常吗?”齐蔚将她拉进屋里,“有什么事?”
朱翡玉傻愣愣地看着齐蔚,又在张以舟泛红的脸上看来看去,看得张以舟见了礼后,便要退避。
“别。”齐蔚拉住张以舟,道,“王妃深夜来访,肯定是大事。”朱翡玉既是雍梁公主,又是上北王妃,再傻也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她来做什么?齐蔚心里没底,便想让张以舟一起听听。
朱翡玉看着张以舟又坐下了,脸上顿时透出不高兴。
齐蔚看出朱翡玉的不满,她也生出些不高兴了。她今日第一次见朱翡玉,底细都没摸透,朱翡玉便深更半夜来寻她,齐蔚很难不担心,朱翡玉是在打什么算盘。
齐蔚道:“王妃,张大人同我是一样的。”
朱翡玉绞着罩身的黑袍,抿了抿嘴,似是在挣扎。
齐蔚快要送客时,朱翡玉终于开口了。
“小齐……你救救王爷吧……”
“王爷怎么了?”齐蔚问。
朱翡玉小巧的鼻翼翁动,她简直要落下泪来。“今日你走之后,王爷与母亲大吵了一番,王爷又割了手腕……”
“什么?”齐蔚腾地站起,“他现在怎样了?”
“流了好多血……王祖父又来寻他,他匆匆包扎便去见王祖父了……”朱翡玉回想起那副场景,仿佛被吓呆了,她说梦话似得,喃喃自语,“王爷发现只有死能让母亲动容……每次母亲让他做不想做的事情,他都会以死推拒……母亲、母亲今日说,他没有用,他只会拿命威胁至亲之人……母亲说,王爷应该去死……”
“朱璟怎么能说出这种话?!”齐蔚愤怒地扬手,却抓了个空——她的长枪不能带进宫。她气得浑身发抖,恨不能马上杀到朱璟面前去。
“蔚蔚。”张以舟搂住齐蔚的肩,镇定地安抚道,“冷静些。我日暮时在含光殿见过淮清王,他身体无大伤。”
“可是……可是朱璟让他去死!”齐蔚太生气了,她很想骂人,憋了许久却只吐出,“朱璟是个坏女人——”
“是,朱璟是坏女人。”朱翡玉愣愣地接住齐蔚的话,“她太坏了、太坏了……”
“太坏了!”齐蔚道。朱翡玉又接了她的茬。
“……”张以舟看着齐蔚和朱翡玉一人一句,不停地骂朱璟,可骂了半天,都只有重复的“坏女人”。他不打断,只等着她们骂到口干舌燥,再倒上两杯温茶,问:“王妃,安王妃逼着淮清王在做什么?”
朱翡玉捧着温茶,眼睛看了张以舟一下,又马上遮了下去。她在想,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