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拾肆
不知马车行进了多久,平荻敲窗道:“公子,快到昭郢了。”
齐蔚拉开窗,果然能看见高耸的云鼎山了。她回身,轻轻叫醒了张以舟。
张以舟掀起眼帘,少见的有些迷离,仿佛大梦一场,不知今夕何夕。只是看清齐蔚时,他弯起眼角,静静笑了起来。
齐蔚也跟着笑,好像这只是他们寻常的一日,往后还有无数个这样平和的日子。
齐蔚扶着他的肩说:“张大人,该起床咯。”
再往前,永昶王已经率百官在等候他们了。云门收复,以及拿下云外天,对动荡时局中的雍梁而言,重之又重。他们需要大肆传扬这两场胜利,以稳定民心。故而凯旋的阵仗做得十分宏大,张以舟必须露面才行。
齐蔚从行李里找出了张以舟的朝服,自然地伸手褪他的衣物。
“咳……我自己来。”张以舟垂着眼睛道。
“又不是没看过。”齐蔚哼哼唧唧,手上则毫不磨叽。她老穿张以舟的衣服,已经熟悉这些繁琐的步骤了,上去便拉开张以舟左侧的衣带,掀开外衣。
“我……”张以舟按住齐蔚的手,脸上红得说不出话。
齐蔚眨着眼问:“你是不是在想男欢女爱的事情?”
张以舟一愣,脸红得更彻底,简直让人疑心他是不是又像前日那般,发起了高烧。
齐蔚仿佛不知是谁不讲道理,说着引人遐想的话,眼睛却无辜地映着晴空。她伸手探了探张以舟的额头,“不是起烧了,别瞎想,你这会没力气。”偏要往心猿意马的方向引,让张以舟愈发手足无措。
她笑眯眯地,举起自己的右手,“你再乱动,就要别到我可怜的、裂了骨头的右手了。”
张以舟果然不挣扎了,他端坐着,被齐蔚像剥粽子一样,一层层剥开了衣服。
齐蔚记得好几年前,在夙州时,张以舟浑身都白净地像一块上好的美玉。这会扒了他的衣服,才发现,他上身也生出了大大小小的疤痕。刀伤、箭伤,深浅不一,新旧不同。
他做的是出生入死的事情,哪怕再多护卫,也难免有受伤的时候。
齐蔚抬起他的手,穿上底衣,玩笑道:“下回我泡澡时候,你跟我一起泡吧,我有很多祛疤的好药。”
张以舟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只得沉默以对。而齐蔚被助长了气焰,她一边帮张以舟换衣服,一边评鉴似得在他身上捏来捏去,“你胳膊好硬,是拉弓拉出来的吗?”
“嗯……”
“难怪能把窦铎峰一箭封喉。你这胸膛生得可真好哦,一点也不粗糙……啊,你别脸红了,再红几分,你都熟了……穿朝服了,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穿,也是在马车上,我还以为神仙下凡了呢……裤子……”
“我来……”张以舟微弱地发声了。
齐蔚揪着他的腰带,本想也来一句“又不是没看过”,但到底是没修炼到那一步。她微微别开脸,道:“我喊平荻来吧。”
“不用。”
“好吧。”齐蔚将裤子理好放在他手边,又用被子垫高他的小腿,方便他换,“你小心些。”她背过身去,不看了。
张以舟的膝盖几乎坏死,大腿也有冻伤,以至于双腿完全动不了。他褪下裤子花了很久,穿上又是很久。齐蔚听着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还有他偶尔没能克制住的疼痛沉吟,她摸着自己的右手背,好像那里也跟着疼了。
“进了昭郢,我让闻启护送你回家,赶紧些,也许能赶上小年夜。”张以舟忽然道。
“这事不是说好了么?今年我先不回去了,过完年再寻时间。”
“昭郢暖和些,我又有周大夫治疗,没事的。”张以舟坚持道,“你爹爹他们还等着你回去。”
“周大夫管得住你吗?你忙起来,什么都顾不上。可你的腿伤再不抓紧治,当真会出大事的……”齐蔚托着脑袋,目光盯着被风吹动的帘脚,道,“况且,我也不完全因着你的腿伤啦,我主要是很怕将杀手带回去。紧靠着你,我才能蹭到你的庇护不是?所以你没有必要觉得自责。”
三天前,他们在新州碰上了一批杀手,平荻将他们全部拿下后,所有人都自尽而亡,没有留下任何讯息。张以舟说是追着他来的,但齐蔚觉得不太像。杀手中有人用银针,就像在云外天,抓她的那些人一样。张以舟担心她,才说成是因着他。
张以舟道:“我已经安排好了,你出发时,另有三队人马往不同方向去,会将杀手断干净的。别害怕,你只需准备回家就好了。”
“不,不管怎么看,我留下,都是最好的……”
“公子,该下马车了。”平荻在外头,打断了齐蔚的话。
“好。”张以舟系上云纹腰带,应道。
齐蔚先下了马车,在重重甲胄遮挡间,她扶着一个简易的两轮椅子,再由平荻将张以舟从马车里抬下,坐入椅子。
齐蔚理了理他的冠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