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记忆是从未知处来的，他们时而缓慢，有时又如走马灯一样，过眼云烟。

当她记起一切，她开始清醒，是在夜里，很安静，有夜莺会啼叫，天上是一轮圆月，积了灰的木门被打开，一时间灰尘动乱，月光下，可以依稀看清她的脸 ，是平淡。

眼眸是幽幽的明亮，像池面在月光下的波光粼粼。

她欣赏着月亮，心里的欢喜油然而生。

第二天，她就开始翻箱倒柜，盘算着钱财，很好，很富有，

也是这一天，一位叫文叔的小朋友，像往常一样走在每天必走的小巷，突然听见无人居住的宅院里传出来翻箱倒柜的不大的动静，在安静的巷里分外突兀。

他一个激灵，呀 ，不会进贼了吧，他知道一个地方 ，可以翻墙过去，他经常进去 ，倒不是行窃，而是把自己得到宝贝藏在里面某处，因为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对这坐宅，敬而远之，小朋友怕什么，就怕别的小朋友也知道，那赶紧的，撒腿就去翻墙去了。

转眼间，她突然看见一只木头箱子，老旧朴实，不过边缘精细的雕着花纹 ，还上了锁，咦，她好奇的把它取了下来，琢磨着怎么打开呢。

“你别动，那是我的”

说话的文叔，话语是脱口而出，看到张一转过身的那一刻，他愣了，呆立了好一会。他不是没见过姥姥们穿氅衣，大人结婚也是见过的，他自己也穿，只是从来没见过那么浑然天成的，好像她就该以这样的形式出现。

张一是模样清秀，穿着一件黑色氅衣，上面绣了兰花，在下摆，头发用银簪绾了发髻。

她看着眼前的小朋友，头顶半边的头发都剃了，剩余的扎了辫子在脑后。她才记起那忘记记忆的几十年的发生。

她毫不遮掩的穿透他问“你说什么，它是你得？怎么证明？”

小朋友回答的利落“钥匙在我手上它就是我的”

张一说“那好，你把钥匙给我”

“啊”，小朋友有片刻呆愣，最后还是老老实实从胸前把钥匙掏出来，走到张一面前“喏，给你”。

钥匙被绳穿起来的，此刻绳还在他脖子上，张一不予理会，凑近，用钥匙开了锁。最后，拿着钥匙，放在小朋友眼前“你看，钥匙是你的”

她打开了盒子，里面是奇形怪状的石头，有一方玉石，其余的也都是要费心碰的。

她抬了抬手里的箱子“你看，它在我手上，它就是我的。”

小朋友想到之前的话，一时无言以对，又说“可里面东西都是我的，只是盒子不是我的，你不能都拿走”

张一笑说“哦，那也就是说，我可以拿走一些喽”

小朋友撇嘴，“也不是不可以”

两人如此相识，一段萍水相逢的缘分，他们可以玩在一起，亦可以一起分享。

很快，宅子就被充公了，外面开始大换血，张一不知道发生了，有什么样的变动，因为很快，她就察觉到，这具身体开始消亡，很慢很慢，很磨人 。

她开始行走，去了山间，田野，水乡，最后在一处停留，就此沉睡去，直到肉身消亡，白骨不在。

文叔，再一次见他，是在1980年，那个时候，张一不会带着记忆再生，而是在经历过一定劫难之后，记忆才会回笼，那个时候，她不记得文叔这个人了。

她在一间小超市当收银员，日子枯燥乏味，她喜欢看话本小说，喜欢戏曲，喜欢霸王别姬。

有一天，她打算去旅行，来到一座古镇，那天下了雨，慌忙间，躲在一处屋檐下，

张一理了理头发，晃动间，才看到旁边有人坐在小矮凳上，还有一张空着的小矮凳，中间隔着一张小方桌。

坐着那人，身穿素衣长衫短发，头发打理的干净，模样秀丽，周身气韵同这悠远的古镇浑然一体。

现在想想倒是有缘，第一次初见，都是如此，真是难得。

张一看去，他也回看，淡然一笑，“可以坐的”

张一有些局促，心扑通扑通的跳着，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人，还愿意搭话，总归有些自卑，但还是坐了，她没有归处，还不知道在哪里歇脚。

有片刻的安静，屋檐上雨落下，断断续续的细线，淅淅沥沥，她是喜欢看雨的，雨水落地，像稚子归家，平安踏实。悬着的心在这天地间安住了，现出了内里本来的自在。

“我叫文叔”

“张一”

他声音很温和的秀气，很好听，张一不经意转头，看见他侧脸，总感觉他带着淡淡的忧伤裹挟着些许的沉重。亦能感觉到他的从容随和，不张扬，是个有故事的人吧。不像她，平凡普通 。

两人的对话被罩在噼里啪啦的雨声里，形成了一方小世界。

“我看你带着行李，有住处吗？”

“没有”

“我那里有余房，可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