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战不利的辩论
看着暗红的血液从自己胳膊里缓缓流出,薛铮害怕江宇泽也那样一点点走了。人人不信他,人人要他走,自己没有一点办法。
抽完一管,再抽一管。一条胳膊抽不出来了,换另外一条胳膊继续抽。江宇泽就在远处看着,同样没有一点办法。
薛铮想挣开针管,用脑袋把厚厚的防弹玻璃砸烂,砸烂,光着脚跑到大街上,大喊,现在七点半,她发誓要把全街区的人叫醒,她会拎着护士站的拖把,重重打上任何一个胆敢阻拦她的人的前胸后背,她拽下自己的充电线,抽上任何一个胆敢阻拦她的人的脸和鼻梁。
一整个流程中,无论哪个环节死了都行。她要反抗,她也做好准备为之牺牲,她最希望在一个又大又灿烂的烟花中被炸死,大家都说江宇泽死了,她就和江宇泽一起死。一切都变得无关紧要,一切也遥不可及,除了面前的彩虹管,和身上的约束带。
她一直在哭,一直在挣扎,有人按着她的胳膊和肩膀。挣扎累了,她只能哭,罗阿姨来了她还是在哭。她哭得全身抽搐,头晕眼花,脑袋疼得要命又止不住地干呕,病床巨颤,她哭累了也要哭。门没有锁的时候,有受不了的病人冲进来大吼,被护工带了出去,她还是哭。
早饭没吃,哪怕身处“上鼻饲”的威胁之下,全身被绑,她依旧收获了一针□□。
再次醒过来,何卓韬正坐在旁边的床上。薛铮看了他一眼,眼泪又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手脚上没有什么束缚了,浑身却一点力气也没有,大脑昏昏沉沉得要命,她撑着床坐起来,洗了把脸,面前的镜子模模糊糊,看不清人形。
卫生间没有门锁,薛铮塞了一团纸,把营养快线瓶盖大小的洞堵住,然后掩上了门。过了一会,她走出来,何卓韬道:“给你开了眼药水。”
“结膜炎了。别一直用手揉眼睛。”
薛铮道:“把我绑起来就好了。你又不是不敢。”
她的语气始终冰冷生硬。她是整个A区4楼最不配合的病人。精神病区有精神病区的体制结构,大多数人——大多数和她差不多的人——短暂失落后可以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处境,积极治疗,或者积极装乖,她仗着自己母亲的熟人关系,下定决心以一种伤害自己的方式死磕到底。
“我希望你对你自己好一点。”何卓韬道。
在他的印象里,薛铮不该是这样的,薛铮该最变通,最灵活。
他第一次见薛铮的时候刚上高一,那天他去老师办公室交作业,见到了这个在母亲办公电脑上一个人玩双人小游戏的女孩。女孩面前摊着一本看上去很新的作业,何卓韬随口提醒:“暑假快完了啊。”
“嗯,”女孩头也没抬,“我妈妈去开会了。541班的放左边,542班的放右边,526班的给我。”
何卓韬把作业放到了办公桌左边,吓唬她道:“郭老师回来了!”
薛铮一脚把桌下的电线勾了下来,电脑屏幕瞬间熄灭。
牛逼。
“几年级?”
“四年级。”
“叫什么名字?”
“薛铮。”
“电脑还热着呢。”
“我知道。”薛铮冲他眨眨眼睛,笑了,“我也知道你骗我。你们班这个时候交作业,等我妈回来,正好凉。”
“对电脑不好。”何卓韬多了句嘴。
“不好就不好啦!”薛铮道,“正好让学校给我妈换一台。”
何卓韬还不放弃:“暑假作业还是得写啊!”
“你好烦啊!”
他一趟作业送了十五分钟,其中十三分钟都在和薛铮闲扯淡。下课铃响了,何卓韬道:“走了,下节还是你妈自习。”
“拜拜。”薛铮朝他很酷地一笑。
幻境散去。女孩在病床边坐下,道:“你说什么胡话?我再讲最后一遍。我很好,我一直很好,我男朋友也很好,死都舍不得死透了。他不是什么坏人,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大四男生,他活着就活着,死了也那么死了,他死了活着和你们什么关系都没有,但他是我很喜欢很喜欢的人。你们为什么不能接受他的存在,一定要我接受他的消失?”
“咱们就不能活在两种事实下么?求同存异?哥哥,我正常生活没问题的,江宇泽不妨碍我的正常生活,我保证,我发誓,有一点违反,我天打雷劈。他让我做什么我绝对不做,我只和他说话,我真的只和他说话。罗阿姨说他是我的幻觉,就算他真的是我的幻觉,我为什么不能保留我自己的幻觉?我的思想是我自己的,我愿意想他。”
“他很少向我发布什么命令,他只是分享我的生活,我乐意和我男朋友分享生活。昨天有人把我绑在床上,他救不了我,今天我抽了血晚上又要被灌药,我不知道怎么留下他。我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被这样对待?他都死了!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块?你们为什么一定要这么逼我?”
“你叫我妈来好不好?”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