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明月
没有人会知道。
这婴儿尖锐的啼哭声此时在皇帝听来却是,天籁之音。
原来这就是月儿的哭声?!
他荒谬的期待着:她能哭得更大声些,哭的更久些,好让他能听得更清楚。
皇帝稳稳的站立在城关之上,双手撑着白石须弥座栏杆俯瞰着杏花谷,然后眼睁睁的看着她慌忙的抱着月儿消失在了杏花丛中,他甚至都来不及看清楚她们娘俩的模样。
这回他特意给讷亲下贴子是存了私心的,就是想有机会能看看她和孩子,但入园之后他才发现:要在几百人中找到她们实在太难了!
直到方才高斌磕头谢恩时,皇帝才惊喜的发现安勤和月儿就站在后面不远处,月白色的衣裳衬得她如东珠般光亮,让他欣慰的是比起三月前,她健康圆润了不少,逐渐恢复了原本俏皮可爱的样子。
只是可惜,恒月被包得严严实实,他是一点也看不到!但听黄宫绣说,她长得像个白胖小子。
人人都以为皇帝正在一心一意的赏花赏景,唯独只有身边的太后与和皇后才知道,他此时欲穷千里目想要看的究竟是什么。
见他愣在那里久久不言不语,皇后才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那紧握住栏杆的手,安抚道:“皇上,方才那啼哭的孩子应是讷大人家刚出生不久的小女儿,我听闻再过一月就要满百日了,到时候让这女娃也去畅春园给太后请安。正好,苏州织造献了个百子睟盘给瑢哥儿抓周的,赶明儿也让这娃娃沾点喜庆抓个周。”
按常理,皇后在如此场合絮絮叨叨的说这些,实在是不合时宜,但皇帝的心情她约摸是明白的:孩子出生这么久了他是一面也没见到过。她就担心他一冲动撂下众人追下山去,这些话看似啰嗦平淡其实不过是想安住他的心,暗暗的告诉他:你担心的我都懂,我会帮你安排好,母亲和孩子该得的,一件也不会少!
皇后果真料事如神。
这短短一席话如一颗定心丸,入了皇帝的心。他反手握住了皇后的手,温软之感又暖了他的手心,人生知己莫过于此,自己的一举一动她都能看得懂:“朕准了,没想到这两个孩子年龄竟如此接近,以后可以多走动走动,一起玩耍。”依照惯例,永瑢出生之后一直养育在皇后的长春宫中。
那只剔红百子睟盘皇帝是见过的,黑底红漆的盘中雕着一副婴戏图,场面热闹非凡,各种人物也生动有趣。当时他就曾想过,也可以给恒月抓周的,但按照宫里的规矩,这只睟盘是皇子和公主专用的物品,既然如今皇后已开口允许了,一切自是水到渠成。
皇帝称心如意,心情大好,也不再踟蹰停留了,阔步朝杏花林深处走去。
皇后这才松了一口气,搀扶着太后继续赏花,太后朝她赞许的点了点头:先帝做得最英明的一件事,就是给历儿挑了这个深明大义的好福晋,不然他那信马由缰的性子,也不知道谁能管得了。
“山高水长,来日方长,佳人明月,遥遥相望。”皇帝随手摘下枝头一朵开得最美的粉色杏花,用力将花吹向山谷,他想用法力将这两句话凝在花中,远远的传递给她听。
帝后一番眉目传情,执子之手,人人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高贵妃与纯妃本是并肩而行,两人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不免自艾自怜一阵:真是同人不同命呀!生育了皇子又如何?美若天仙又怎样?这皇上的圣宠是注定与他人无缘的,只有长春宫的那位中宫娘娘才有这样的福分。
而此时的讷亲站在踏青的人群中,是进退两难。他一听月儿的哭声马上就辨别出来:她定是饿极了!
平日里从来没听她如此大哭过,不舒服、不舒心时也顶多只是哼哼几句。如果现在周遭没有上百双的眼睛,他定会毫不犹豫的接过孩子,但此时此刻却容不得他这样动作,母亲自己抱孩子本就难得一见,其他家里的孩子们都是宫女照看着,更别提哪个父亲会去哄孩子了。安勤一人带着月儿下山,也不知道能不能哄得住?他趁队伍继续往前行进时,忍不住回头盼顾了一番,但除了花海一片早已不见她们的身影。
月儿出生以来,带养得最多的便是讷亲了。
其实吉兰嫁来的第二年就生了个大胖儿子,当时从关外刚入京城,孩子不满两岁就染上了天花,后来她也再未有孕。讷亲生来是个性情寡淡的人,对男女之情、传宗接代的事并不上心,只想这些都是缘分,有是最好,没有也罢。
没料到小月儿的出现,让他突然喜欢上了小孩,他发现:原来这世上最纯粹的情感就是与孩子之间的那种!这是一种无须语言、无须造作的最真诚的交流。你对她笑,她就对你笑;你多抱抱她,她就喜欢你;你精心照顾她,她心里都明白,一双大眼睛里都是亲密。
讷亲原本不善言辞,也不善殷勤,哪怕与安勤对面而坐也仿佛隔着千山万水,他从来就无法得知她所思所想,也难以启齿自己的感情。
但现在月儿就如一座桥,神奇的把他们心灵的世界联系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