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丧天香楼
乾隆八年十二月正值皇帝喜得皇六子、普天同庆之时,京城宝钞胡同里的高家却大张旗鼓的办完了一场丧事。
逝者是凉州总兵高述明家的儿媳妇,是儿子高复的正妻祁可儿,听闻是病了大半年实在熬不过这寒冷的腊月,便一命呜呼了,芳龄不过才二十一岁,可谓是:红颜薄命。
送灵的那天,高家府邸所在的大街上白茫茫的一片,人来人往,送丧的队伍浩大,非常人所能有。京城里如此大的动静,自然是早早的就已传入了皇帝耳中。
自八月高贵妃“坦白从宽”,请求大赦之日开始,观音保的眼线就把高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盯得严丝合缝,这场丧事的来龙去脉他是最清楚的人。
刚到九月,高贵妃就借着给家中老母亲送手抄经书的机会,偷偷的夹带了一封信给高斌。但在信送达高家之前,观音保已暗中拆开、并誊写了一份转送给皇帝,信中只有短短三句话:大赦之际,当断则断,切勿留情。
平日里稳如泰山的高大人在收到密信的当天就坐不住了,他立刻找到了京城里最快的镖局,花了最大的价钱请人快马加鞭远赴凉州只送去了两个字:“速归!”
镖局加急到凉州单程就需十五日左右,再等高述明风尘仆仆的连夜赶回京城时已是十月。
奇怪的是,高述明自十月上旬回了京城之后,就没有踏出过宝钞胡同一步,直到十月二十五日他才独自乘马车去了位于城南的天香楼。
他人不知的是,他七儿子的媳妇祁可儿紧随其后的也往天香楼去了。当天下午申时,高述明径直回了高家府邸,一直等到亥时初刻天香楼便炸开了锅:高家媳妇在天香楼里病发,暴毙身亡。
皇帝听到此处,约摸算出了个大概:高家为了撇清关系,将祁可儿带出府邸之后,再诱其自杀。这估计也是高贵妃的主意,快刀斩乱麻。
令他不解的事,为何在整个事件中,高斌只做壁上观?将这个女孩带入高家的不正是他吗?
倘若说观音保陈述的前半段,让皇帝看清了高家的态度,那接下来的后半段,却让他怒气冲天,甚至萌生了杀意。
胆大包天的高述明花重金请了钦天监的阴阳司定入土之日,居然择准要将那祁可儿停灵四十九日,还请了一百零八僧人诵经超度亡者,九十九位道士打四十九天解冤洗业醮。
停灵四十九天?
这是帝王之制,岂能容得平民乱用?
高述明又不知犯了什么浑病,居然还在京城里找到了一副楠木棺材给祁可儿入了土。
楠木棺?
这是帝王之制,他们高家难道不知晓?!
看来这高家是无法无天,目中无人!因为,他们心中认定的皇帝主子压根就不是他弘历!
皇帝听到此处已忍无可忍,狠狠的把手中的茶杯砸在养心殿黑黝黝的金砖上,刹时白色的瓷片飞溅而出,就如他胸中的愤怒一般,迅速而尖锐。
他们高家不会愚蠢的相信,一句“大赦”之令,就可以用一人之死一了百了?究竟是他们太天真?还是太不了解当今皇帝的手段?
他向来就是一个记恩也记仇的人,有些人忠心耿耿他看得见,有些人欺君罔上他也忘不了!
高家这一次,算是深深的给他扎了根刺:明目张胆的践踏,藐视独有的皇权。这些人,这一大家子人,背着他到底藏了多少阴谋算计?高元春到底有没有参与其中?都是未知。
“立刻派一队人去凉州,朕要把高述明在凉州的所作所为都查个底朝天,朕倒想看看,他的胆子究竟有多大?!”皇帝若是想解除与刺杀有关的所有危险,就必须把盘根错节的所有人事牵连查清楚。
照着皇帝往常的脾气,这罪不可赦的高述明是活不过今晚的,但如果这条大线索死了,今后接着再查就更难了。现如今,他只能忍。
“朕所谓的大赦,并非罪恶可以悉赦,刑法可以姑纵!”他冷哼一声,背手出了养心殿。
观音保自然是不知道祁可儿是何关键人物,他只明白:龙颜大怒,往后高家怕是难得善终了。
望着皇帝离开的背影,他忽然又想起一个百思不得其解的细节:若说高家把这儿媳看得如此之重,但为何又会将她葬于黄花山附近的一处断山之上?听堪舆家说,此种地型极不宜下葬,属生气断绝,难以再生之地。
正在此时,寿昌宫里的地龙烧得正旺,与殿外是冰火两重天,高贵妃披着一件桃红色的单袍仍在微微冒着汗。
不知为何从晚膳之后这眼皮就跳个不停,止都止不住,人都说这右眼跳是有灾祸将要发生。
但,那个大隐患不是已经被解除了吗?“红豆啊,你知那东岳庙里打平安醮一般是几时?”
“回娘娘话,奴才记得,咱们京城里通常都是端午前后的。”红豆有些纳闷了,贵妃娘娘以前从没进过道观的,怎得突然问这个了。
高元春轻叹了一口气,用染得粉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