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9.
上京郊外的国安寺,历代为皇家礼佛祈福之地。天还未亮,礼部的官员和长门宫中几个宫女便开始做准备。
裴煦还在休息,季枝遥靠在床边也闭了眼。人靠在床边的小角落处缩着,生怕坐的舒服些被他看到会责骂。但好几次看到他都没说什么,季枝遥便越发大胆了。
直到春生推门低头进来将自己叫醒,季枝遥才回了回神,在床边跪好,耐心地叫裴煦起床。
裴煦往日在宫中都以威严示人,嫌少有人知道他格外贪睡。若是叫他的人声音大一些,或者语气中透露出催促的意思,都可能降下责罚将人赶走。
跪在帘帐外的人耐心地报时,不多说其他任何的话。这是季枝遥这段时日积累出的经验,多说多错,她自然不会给自己挖坑找苦吃。
往常这时候他都该醒了,但不知为何,季枝遥已经叫了三遍,床上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和动静,仿佛这人根本没听见一样。不巧今日还要去国安寺祈福,他一定不能起晚。
一门之隔,宫女们拿着茶盏时刻准备伺候他洗漱。陈栢在外面来回走动,悬挂在腰上的佩剑随着他的步伐不断发出轻微的撞击声。
季枝遥是他寝宫里唯一的活人,无论如何都得担起这一责任。
想来想去,季枝遥终于有些慌了。跪着往前挪了挪,轻声继续试探:“陛下?今日要去国安寺祈福,莫要耽误了时辰。”
依旧无人应她。
眼前就是帘帐,她从前根本没有掀开过。不是不许,是她不敢。她不知做什么会触怒这位新帝,于是任何事情都会小心为上。
事关重大,她不再犹豫,直接伸手拉开帐子一角,裴煦背对着她,似乎还在熟睡。
之前陈栢总说陛下睡时易醒,稍有些声音就没法休息,今日叫了那么多回都没有反应,该不会……
她心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连忙将床帐拉开了些。被子将他整个人捂的严严实实,看不到什么破绽,季枝遥直接把被子掀开,去也没有看到他背后有什么刀剑之类的武器伤。
“陛下,你——”
话卡在喉间,没了下半截。
在她掀开他被子时,裴煦动了动。片刻后,他转过身,动作异常敏捷地将人扯进帐中。她被拽进来后,门口传来推门的声音。
是陈栢。
见季枝遥一直没出来,他担心陛下被人暗算,自己端着洗漱用具走了进来。
“陛下,您醒了吗?”
季枝遥惊魂未定地按着自己的胸口,隐隐约约透过床帐看到陈栢的影子。身旁的人漫不经心地低头整理自己的衣物,声音淡淡道:“嗯。”
“是,属下见公主殿下迟迟未出,以为出了什么事……”他站在原地皱了下眉,环顾四周,竟然一个人都没有,下意识道:“她人呢?”
此刻在床上的人压根不知道要不要出声。裴煦跟局外人一般,伸手顺自己的头发,仿佛刚才不是他将自己带上,是季枝遥硬要上来似的。
“……”
“这……陛下……”陈栢也有些不知所措,若无法证明季枝遥刚才就在房中,他这般强行闯入势必会受到裴煦的严惩。
裴煦往床侧靠了靠,就要抬手把帘子撩开,季枝遥下意识制止,抓着他的小臂不松手,微蹙着眉弱弱抗议。
他们的动作带起一阵风,陈栢看到后,下意识低头,以为裴煦生气了,寻了个理由说公主可能已经出去了,要去寻殿下进来,赶忙走了出去。
寝殿内只剩他们两人,季枝遥的手还搭在裴煦小臂上。等到他意味深长地垂眼看着,她才心虚地将手收回去。
此刻她就坐在他床上,甚至鞋子都没来得及脱就被他提上来,季枝遥也感到非常无奈。缓和过后,她耐心道:“陛下,今日祈福,再不起来洗漱就晚了。”
原以为这会儿他应该顾全大局,不再和自己犟,哪想这人不紧不慢地将帘子拉开,边坐在床侧让宫女进来伺候,边慢悠悠说:“临安公主就这样去祈福么?”
上下扫了她一眼,视线在她擦破了的衣袖上停留。
“平日不出宫门,也不用穿成这副模样。”裴煦冷笑了声,将目光移开。
旁边宫女小心翼翼地拿着他的龙袍,而华贵的龙袍旁,还有一套庄重的宫装礼服,是女子的样式。
不等季枝遥反应过来,那名宫女已经拿着衣服走近,之后动作非常仔细迅速地帮她更衣。
除了突然换如此隆重的衣物让她意外,与裴煦于同一室中更衣更让她措手不及。他们仅有的那点亲密,也止步于半月以前的那晚。外人根本不知道这荒唐事,如今在大庭广众之下做此举动,想不让人知道都难。
自己都能意识到的事情,裴煦不可能毫无察觉,显然这是他的意思,他默许,宫女们便不反抗。不管什么缘由,就凭季枝遥是唯一一个能在他寝宫过夜的侍人,旁人都不敢议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