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爱

“有甚好说，开蒙进学，彦坤挑最好的先生，学不好就换，我只能到外头去，他病了都要去问安，我病了就赶紧挪到这园子里来。父亲母亲姨娘都是称呼，光耀门楣，光宗耀祖，成家立业的工具。男儿家不能哭，不能发脾气，不能有心事。”

幽幽叹气，若有所思：“所以你才来不习惯，我倒是怀念我的奶母，日夜都是她伴着，吃苦药还能给颗蜜饯……”

“后来呢，奶母住在何处，咱们去孝敬她？”

后来？后来，后来不想说！

后来周彦坤奚落他，抢他书匣子，骂他小娘养的。奶母气不过抱怨几句，打一顿撵出去了。奶母走了，他觉得自己没有亲人了，直到、直到……

“所以我会那样愤怒、嫉妒，只因自小不知何是爱，到你来了。你善良明亮，长着一张没受过欺负的脸，眼睛干净的能看到心底，和我家中的母亲姊妹们皆不一样。可我没有好好珍惜你。”说着，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不会了，现在不会了，我保证。”

天哪，一直以来他是被仰望、被夸赞的，似乎他没有缺点也没有感情。原来他也有苦楚与难言，无人倾诉。

好心疼，好心疼的，心疼的无以为报，抱住他望着他，捧着脸对他说。

“怀卿，说予我，你有心事说予我，有苦衷有难言都说予我，既是夫妻也是知己。人都有七情六欲，你家这是什么牢笼，不许哭不许发脾气。我儿时起床要发脾气，人不跟我玩了也要闹，父亲母亲都只劝我哄我。竟不知你过的是这种日子！天哪，换我恐怕一天也过不下去，或者早被逼疯了吧。”

湿漉漉的眼睛，焦急的神情，丫头的关心藏不住。周彦邦心下一阵软，揉着她细软的青丝，吻上额头，缓缓道来。

“宋……他……”

“你义兄，算着日子也快到考课期。待他回京述职考核期，请他到府上坐一坐，咱们陪他小叙。我想过了，他已经有了家小，若他愿意就还留在宜陵，拖家带口外任不便。两任过后没甚大错，可以往上提一提，御使？太得罪人！通判正合适。我虽前途未知，但他又非京中要职，不过银钱打点。各种关系疏通，一应都在我身上，老脸还卖的出几分薄面……”

苏锦忽然捂住他的口：“我们以后永远都不要再提起他，好不好？”

周彦邦那一刻的怔忪，忽然轻笑，他知道她放下了。

掰着脸问：“这番替你打算，我好不好？还不快谢我一谢。”

人家也在表白好不好！苏锦是认真的、深情的，带着跟往事决裂的意图去表达。她不想再和宋清平有任何瓜葛，也是对周彦邦她的丈夫，忠诚的宣誓。谁想这厮、这厮……

不正经！无赖！辜负我的一片心！苏锦心中恨的咬牙，陡然翻过身去，谢？谢你个大头鬼！

“谢你？谢你妹子弄坏我扇子，谢你为你娘罚我规矩，还是谢你母亲赏我嘴巴子……”

这张嘴呀！

红润润的唇瓣上下翻叠着，说出来的话，能让你爱到心坎里也能气的人肝儿疼！嗐！

这次轮到周彦邦捂她的嘴，他想笑，她此刻像极了当年那个站在洒金街中央，义正严词、打抱不平的女英雄女侠士。原来冥冥中的缘分已注定，在那时就草蛇灰线，伏脉千里。对，他们就是有缘分。

“人说一句你有一万句，夫人知足吧。且放眼望，周家门内，妇人堆里，我跟谁赔过情，又跟谁低过头？到你这里，样样儿都是头一遭儿。”

“呸呸呸，我让你赔情的？我叫你道歉的？是谁借着酒劲撒酒疯、摔杯子，诅咒发誓的硬拉住不让走，听你说痴话。”

“那是因为我喜欢你。”

啊，这……情话太热辣，太直白，她忽然间哑口，不知该说什么了。继而是铺天盖地的愉悦，似一瞬间春暖花开，漫山遍野的绽放。她太高兴，太快活，简直喜欢的要升天。她偷偷的笑，暗自的喜，默默的品味。就不理他，不转身，不回头，却又按捺不住兴奋的心情，咬着牙攥着被子憋住忍住。

周彦邦有种中了圈套的感觉，自己似乎落了下风。不行，不行，他也不是认输的人，尤其是在榻上！就扒拉她，挠她，用力的掰她身子：“说，说你也喜欢我。”

什么人，还有逼着人家喜欢的？不说，不说，就不说，憋着笑闭着眼，不理不睬。

好，耍我是吧，我有法子治你！“呼”的扯开被子，欺身上前，唬的她哇哇大叫：“大白日里，做什么呀。啊、啊，哎呀，快下去。不、不、不……别碰那儿，痒、痒呀。咯咯咯……”

廊檐子上，小丫头端着大铜盆站了好一会子。不对呀，应该是醒了的，听到叽叽咕咕的说了好一会子话，怎么又吵又笑，又没声了呢？

“算盘珠子，不拨不动的蹄子。光傻站着，茶吊子里水都冷了，还不快进去服侍。”

小鸳儿走过来，看到人杵在那就气不打一处来。长指甲戳着脑门数落，一个个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