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仙奴

“咕嘟……”

咽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众人目瞪口呆地盯着这尊女财神。

萧会长气得面皮簌簌发抖，像是风中摇曳的老橘皮。

王麻子有心给萧会长救场，又舍不得要到手的五千两，短暂的挣扎过后选择装聋作哑。

姜遮得意洋洋地坐回凳子上，笑得像个暴发户又像个偷着鸡的黄鼠狼。

她伸出手指在薄仙奴的胸肌轻轻一划，复又重重一点，“嘿嘿，美人，你是我的啦！”

薄仙奴肃杀凛冽地盯住姜遮，冷眉如剑，目含寒星。

迎着几欲杀人的目光，姜遮抬手在他俊美无俦的脸颊上一揪又一拧，眉眼明丽，乐乐呵呵。

“不要这么烈性嘛，你越反抗，我越兴奋哦。”

薄仙奴可怖的杀意更胜，但是昆山寒玉般面庞上的那团红印掐痕，却让这尊冰冷的神像透出些人味和挠人心肝的烟火气。

看一眼能益寿延年。

姜遮憋住笑，扭头对着身后婢女吩咐，“红缨，等下把人带回去收拾收拾，按老规矩送我房中。”

婢女自豪地挺起胸膛，踌躇满志，“我办事，主人您放心。”

姜遮心说那我可是太不放心了。

她轻咳一声，“就不必捆了。”

“哦，”红缨难掩低落，细看了眼薄仙奴后又振作起来，啧啧称奇：

“主人您好品味好眼力。”

姜遮心想，这才哪到哪啊。

如今的薄仙奴恰如剑在匣中宝玉蒙尘，光芒不及前世两人相遇时之万一。

姜遮抿唇，细数下来，说是经年老友，前世其实也只不过三面之缘。

初见时，他是立于尸山血海中的杀神，斩尽黎民疾苦之渊薮。骨峻神寒巍峨万仞，眼神中凛若冰霜的审视令人周身血肉都冻结。

再见时，他面前是决堤的洪水背后是万亩农田，他麾下的亲兵故旧世人口中的反贼，随着他的声声令下一排又一排手挽着手臂跳入决口，如洒进沸水的盐顷刻吞没于巨大的湍流。

最后一次见面，朝廷下令剜他一块肉可换百石赈灾粮。苍茫雪幕里他与天地同色，用一口利刃活生生剐尽了生命。血肉为泥骨作薪，为千里饿殍点燃了火。

彼时其眸里蕴的万古同悲的乱世缩影，肩上担的是百万黎民的深切苦难。

在地为河岳，在天为日星。

虽然此时泼天冤祸灭门惨事已将他碾入尘埃，但其骨子里仍残存一分尚未被乱世铜炉炼化的少年意气：或许这就是姜遮今晚格外愿意逗他的原因。

思及往事，姜遮心中触动，指尖轻覆在薄仙奴的手背之上。

霍仙奴被烫到般刷地收回手，十指握成拳缩进袖中。

面色冷硬耳后却泛着薄红，眼刀如风在两人之间划出一道天堑。

啧，好一尊人面桃花的修罗杀神，玉腮带粉的血手人屠。

姜遮：行吧，还挺坚贞。

萧会长本就抹不开面子，正恨怒交加地尴尬着，又见这对狗男女旁若无人地眉来眼去打情骂俏，更是心头火起。

他深吸口气，握拳咳嗽一声，冷冷开口：

“好了，诸位，玩闹到此为止，该谈正事了。”

宾客默契的安静下来。

“刚刚王老爷有句话说得好，端赖同舟共济。天子脚下行商，要打点的关窍颇多。因为我提议，每家上缴三千两年费以做商会周转之用。”

“当然，若有人想退出也可以，我们好聚好散，但前期打点人情的帐得结清。退会费两万两，少一厘都不行。”

图穷匕见，所有人脸色大变，哄得一声炸开了锅。

一个干瘦老者最先耐不住性子，站出来不住地朝萧会长鞠躬作揖，颤巍巍老泪纵横：

“萧会长，我的商号一年盈利尚不足千两，全部身家加起来也凑不齐两万两。这笔钱实在是拿不出啊。”

萧会长冷冷，“拿不出？那你就拿命去抵。”

干瘦老者一把抹干眼泪，走到绝路反激起几分胆气，“就算是萧家，也得讲王法吧。”

萧会长冷笑出声：“你要王法？我怀疑你是裴氏余孽，现要缉拿拷问。这算不算王法？”

说完猛得把手中酒盏往地上一摔，顿时一帮官兵破门而入，将众人团团围起。

他朝官兵抬了抬下巴，指着干瘦老者气焰煊赫地说道，“此人疑似反贼，还不速速带走。”

几个官兵喏然称是，不顾老者的号哭求饶，架着胳膊一路拖了出去。

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萧会长四下睥睨，一双三角眼高高吊起，“方才萧某人所说之事，谁赞同？谁反对？”

众宾客噤若寒蝉，极力低下头，克制住面上悲怒之情，以免引火烧身。

见无人应答，萧会长冷哼一声，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