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朵蔷薇
崔皓不紧不慢斟满茶盏:“若你是为那五贯,大可不必邀我同去。”
昨夜这厮将自己以前从不离身的荷包抛给她,里头不仅有两百两交子,还有不少碎银。夏折薇哪里敢要,只借了他五贯以解燃眉之急。
如今被他当成借口搪塞,顿时噎得不上不下。
“子炜,昨晚我那样,只是不想连累你。”
崔皓老神在在品茶:“哦?现在知道解释了?莫不是为了让我帮你记下梳头手法?”
大妈妈假病,二狗子不遗余力出力,这两日她对他的所作所为,确实颇有不妥。明知他故意这般问,夏折薇仍心思浮动。
手颤间缝针穿布而过,刺破了她的手指。
殷红的血珠倏尔涌出。
崔皓盯看几息,默默挪开视线,“不是最怕尖锐物?”
夏折薇面色发白,吐出吮干的指尖,“我是怕尖锐物不假,可穷人家的孩子哪那么多讲究?人不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越怕什么,我只会逼自己越不怕什么。
子炜,你是不是过目不忘?”
崔皓垂眸抿茶:“我的事,你不是从不过问?”
夏折薇攥紧放在腿上的布料,心虚笑道:“难道我能问?问了你就能告诉我?”
等了半天没等到回话,她抬眼去看,少年垂睫把玩手中的茶盏,不知在想些什么。
“二狗子?”
“子炜?”
“少爷?”
“公子?”
崔皓错愕回看:“唤我什么?”
夏折薇没料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怔怔复述:“公子?”
见少年面上神色略有松动,她突然福至心灵,赶紧打蛇随跟上,“你既然雇佣了我做女使,自然继续要跟我们一道……”
崔皓煞有介事点点头:“公子就不用了。先唤声哥哥给我听听罢!”
这话但凡唤个老些丑些的人来说,只会像饭后没有及时刷掉的油碗。
这厮年方十九,身高腿长,相貌精致,体味清爽,行事靠谱,如此行事着实狗里狗气。
夏折薇拿人手软,吸气再吸气,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哥、哥。”
崔皓皱眉:“不对,不是这种。再唤!”
抿唇冲他不露齿微笑,夏折薇干巴巴无甚感情道:“哥哥。”
崔皓摇摇头:“还不对。”
夏折薇磨牙:“那怎么才算对?”
崔皓回想了下,将她当初求他女装成亲那日的腔调原封不动复现一遍:“子炜哥哥~”
夏折薇蹙起眉毛打寒颤,嫌弃溢于言表:“噫——”
崔皓定定看她:“你不记得了。”
夏折薇不明白:“记得什么?”
崔皓自嘲一笑:“我算哪门子公子?你对小呆的态度都比对我好。”
少年黑漆漆的眼中似有伤感一闪而过。
怀疑自己看错了,夏折薇正欲辨清,他却已经垂下头,自顾自斟茶了。
两人各忙各的,熬到月上中天,此起彼伏打起哈欠。
崔皓揉揉眼睛:“不是还要卖花?衣服不急这一时,睡吧。”
夏折薇应了声,仔细将针在线轱辘上别好。
这间是大姨家收拾出来的柴房,家具都是临时拼凑起来的,好在卫生保持得不错,若是仔细闻,能嗅到一股淡淡的木头香味。
由于“床”格外窄小,两人只得在清醒的状态下就抱在一起。
被独属于少年的阳光气息包裹,夏折薇无所适从,怎么睡都觉得不对。
熟悉的三狗子半梦半醒和她打起招呼,身前的胸腔嗡嗡震鸣:“别乱动!”
和二狗子稍显稚嫩的长相不同,他的声音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低沉微哑时有种陈酒般的醇烈,此刻顺着她枕着他胸肌的颅骨,酥酥麻麻将她迷醉。
空气间有种难以言说的燥热,浅淡的被侵入感像是披着相对礼貌的衣衫,让夏折薇明知有些不对却并不想逃。
崔皓深吸一口气:“为什么这么想卖花赚钱?”
莫名的软意顺着耳朵泛往全身,夏折薇竭力收敛心神:“你也说了赚钱,自然是想有钱。”
崔皓轻嗤一声:“那昨夜我给你的为什么不要?”
狐仙走出深山,魅行人间也不过于此了吧?夏折薇躺在二狗子怀里,听着他的声线,糊里糊涂想。
直至脑袋瓜被他轻敲一下:“倔丫头,问你话呐。”
“靠我自己努力,迟早也能赚到。”
夏折薇调整姿势,闭上眼睛睡觉:“衣鞋首饰、胭脂水粉,没有姑娘会不喜欢这些。如果有不愁衣食的那天,我一定会再把自己和昙昙养一遍。”
崔皓:“不是说要做大越第一卖花商?”
夏折薇有些讪讪:“大话谁不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