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若锦身体大好了?若是大好了,来到求知斋就该静下心来用功。”
听似温和的语气将宋若锦从惨烈的回忆中撕扯出来,她眨眨眼,把江澜青前世那凉到人骨头缝隙中的目光彻底驱赶出脑海,这才抬头去看跟前的人。
她的视线从还不曾离开桌面的那根手指一寸一寸往上移,扫过他匀称的骨节,扫过他十年如一日的青袍,再到他被衣领遮盖的喉结,终于……终于到了他那张不受人间烟火沾染的淡漠面庞。
依旧是眉若剑,眼型状若桃花,眼角那颗小小的朱砂痣亦鲜活无比。偏生这好看的五官组合出来的不是个温润翩翩君子,而是一个不苟言笑的大冰山!
冷酷无情、寡恩薄义,但凡这能跟这俩沾边的词应该都是为了配他!
宋若锦死前理不清的疑惑在此时找到了答案。
前皇长孙下令活抓她,或许就是江澜青的意思吧。
江澜青最记仇了,她以前没少得罪他,他当场从不发脾气,就那么清冷的离开。可转头他就会以她功课错漏多,哪个字写歪一笔的鸡毛蒜皮都揪出来,然后狠狠罚她重写。
如若敷衍上交,他会直接去找她外祖母,她最害怕看见外祖母对自己失望的眼神,也是因为他状告外祖母一事,她彻底讨厌上了江澜青。
为了不让外祖母再多操心,每次她都只能咬牙写,每次都快要写断手!
罚抄还是小事,最恨的是他会故意在六艺课上施加体罚。
什么捧着琴跪半个时辰,甩马鞭两百下,只要惩罚没完成,连一口水都不能喝!
不过她从来没服过软,哪怕是要受罚,她依旧故意去犯错挑衅。罚就是了,受了罚不代表她认错,只是屈于他的淫威,这也是对他无声的反抗!
所以前皇长孙活捉他,是记仇的江澜青要折磨她!他都为前皇长孙踏着刀尖杀出一条血路了,这点小事有什么好不答应的,不然前皇长孙为何下令见到皇家人格杀勿论,偏留她一个毫无用处的小女子?!
新仇旧恨交织到了一块,宋若锦暗暗磨牙,亲眼见他杀人如麻的血腥场面和恐惧似乎也因此淡化了。
她直视他定定望着自己的桃花眼,眸光一荡,笑容便明媚起来,“没好,我路过,先生不必在意我。”
少女人比花娇,声音亦是软糯得跟面团一样,可惜……这般娇滴滴的小姑娘一身反骨,娇嗔下都是挑衅。
宋若锦和江澜青作对不是一次两次,江家在场的其他小辈虽说见得多了,每到这种时候他们都不敢吭声,甚至不敢抬头。
江澜青是他们远方表叔不假,家道中落,他那一支只剩下他一个人孤零零,然而就那么一个孤苦伶仃的表叔身上气势骇人得很。不苟言笑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是只要他们谁人敢犯错,他罚下来从不手软,哪怕因此病了伤了,告到家里长辈那里都是一个好字。
一个得长辈撑腰、手握权威的表叔,再是一表三千里,都足于叫他们夹起尾巴做人。
有时候江家小辈其实还挺佩服宋若锦的,或许这就是自持家产万万贯,哪怕寄人篱下也不用忧愁吃穿用的胆气吧。
宋若锦话音刚落,果然如愿瞧见江澜青原本没有情绪起伏的眼眸寒芒一闪,就等着他赶自己出去。
求知斋是江澜青的底线,到了这儿就得老老实实听讲,如若有违他的规矩,连她外祖母都一样赶出去。
以前的宋若锦虽然喜欢和他作对,但从不会去触碰底线,毕竟学识学识,学会了是自己的,有人免费当先生,还是个有才学的人,不学才是愚不可及。可今儿她脾气压不住了,反正前世学过了,她就要气死江澜青!
把他早点气死,或许江家和她就得救了呢!
少女在他越发凌厉的目光中反倒自得起来,抬着的下巴都快要翘到天上去,有着敢把天都戳个窟窿的气势。
“容霄,带表姑娘到隔壁书房歇着。”江澜青视线锁在宋若锦那张写满叛逆的俏脸上,还轻轻贴着桌案的手指往前挪,顺势把她手里的书本一压,然后就握在手里慢悠悠走到高台的圈椅坐下。
宋若锦傻眼了。
去……哪?他不是应该把自己赶出去,然后关她禁闭几天,罚她抄写个几十遍文章,眼不见心不烦吗?
他今儿怎么还大发慈悲了?!
被点名的小厮颠颠来到她跟前,胳膊一伸比在身前,板着脸道:“表姑娘请。”
宋若锦满脑袋疑问,坐下的江澜青没再看她,而是把收缴的书往自己的桌案上一扔。
长得好看的人,随意一个动作都养心悦目,就是这人性子冷了点,气势过甚叫人不敢去欣赏。
他丢了书,淡声道:“书本交上来,查批解和背诵。”
安静的课堂顿时响起好几道抽气声,他们要倒霉了。
原本还想说什么的宋若锦一听查批解,终于想起来自己书本上画的乌龟了,拿眼角余光去偷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