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他猛地松手，

“异想天开！”

骨头撞到砖板，发出一声闷响。我张口竭力想吸进一口清新的空气，却不想地上的灰尘争先恐后涌进喉咙里。

“咳咳咳...”我嘶哑道，“你要杀我么...咳咳咳...”

“这就害怕了？可我今天准备的可不止这些，我还想带你看些更好的东西呢！”

他癫狂地大喊，随即手上不知做了什么动作，身旁的一块地砖被打开，露出些融融烛火之光，在黑暗里苦苦挣扎。

他半点不与我商量，又一脚将我踹进去。

一顿囫囵乱滚后，我睁开眼睛。

“如何啊？”

郭良站在我身后，搂过我的脖颈，用一种状似亲昵的姿势与我对话。他的另一只手伸向我眼前，随意把玩着把不知何时出现的刃匕。微黄烛火下，那道寒光肆意飞舞。

突然，他停下来，将刃匕慢慢向我挪近。

他在笑，透过刃面与我对视：“我杀不了你。

“不过，割下鼻子，剜去舌头...不是很简单么？”

他推我向前。

“看见了么？这些，这些，这些——”

他快步来回绕着圈，将一柄刃匕舞得煜煜生辉，

“都是我的杰作！”

他大叫。

密室很大，也被他的所谓的杰作塞得闭塞。

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的风铃将这儿挤得密不透风。若是有人误闯这里，定会以为这是哪个闺阁女子癖好收集的秘密基地。可若是再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些镂空的风铃其实不会响。

吊线下面坠着的是人，不完整的人。

小巧玲珑的，或是耳朵鼻子眼珠之类，或是手指脚趾肝肠人骨之类，触目惊心。

每经过一颗风铃，灵魂嘶哑的呐喊便已是振聋发聩。

他神色痴狂地一一抚摸过去，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爱他们？整整九九八十一个，每一个的名字我都记得。

“这是江南的名妓妙音娘子，我为她赎身；这是镇上的破乞丐，我给他银两...”

他细数这些风铃的来历，似乎对过去的日子很是向往，

“马上，我就能拥有第八十二只风铃了。”

他盯着我，像瞄准猎物的野兽，

“你额间的映日荷。”

我轻笑，并不把这句威胁放心上。

他勃然大怒：“笑？你还笑得出来。哦——你不会还以为那个废物朋友能赶来救你吧？我已在客栈设下天罗地网，他只有送死的份儿。想杀我？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轻重！”

我了然点头，倒是难得觉得他聪明了一回：“不错，心思缜密，手段毒辣。

不过，你总算找出那朵定情信物了么？”

“花既在他身上，我还找出那朵花做什么。”他得意得很。

“哦，原来是这样啊。”我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举起手里的香兰，颇为遗憾，“唉...看来这朵花是没用了啊。”

“你哪儿来的！”

他气势汹汹地冲过来，欲要抢花。我故作惊慌地松手，香兰滚落在地。

“哎呀。”

郭良立刻躲远。

战战兢兢等了许久，见我与香兰皆未出现异动，他才大着胆子上前，出手掐住我的脖子。

“拿朵假花耍我？我真是小瞧你了，今日这云山玉拿不到手我也要杀了你。说！你是怎么知道香兰蛊的！”

“嗬——”

我艰难开口，却发不出声音。

稀薄的空气，湿黏的双睫。

我讨厌这个感觉。

“嗬——嗬——”

他蓦地放开我，转而抽出刃匕，架在我身前：“老实交代。少玩花样。”

我推开匕首，任鲜血淋漓洒落，扇了他一巴掌。

“我也这么想。”

接着趁他不备，随手拔下一串风铃，塞入他口中。

可惜有些小。

我尤嫌不够，捡起因慌乱掉落的匕首，划开他的嘴。

然后将真正的香兰蛊推入他喉中。

“我的杰作，是这个。”

我轻点他嘴角，心情越发美妙。

“中蛊之人，情绪起伏越大则越容易被控制心神，动作越大最后则越癫狂。”我听着他粗重的呼吸声，缓缓道，“不过，你尽可放心。这样的事绝不会发生在你身上。”

他如释重负地泻下气。

我轻嗤一声，继续道：“因为这是第二颗。第一颗，我早喂你吃下了。”

他目眦欲裂，眼球通红充血。

我知道，蛊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