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寒(二)
囚车走了半日,都未见丝毫人烟,对面山路却忽然出现了一辆马车,马车旁边还跟着一队六人侍卫,那车赶的极快,众人连忙停下来,将牛车赶到一旁让路,马车路过他们之后,忽然缓缓停下来。
车上下来一个青衣女子,抱着剑,对他们众人施了一礼,问到,“敢问囚车中人所犯何事?”
这竟是句地道的中原语言,并且声音十分熟悉。
苏应寒浑身一震,扭头看向那女子,又连忙将头埋在臂间。
他这一年里,每每想起白芷,总在想,她会不会一直等他上门娶她,却怎么也没等到,以为他变了心?她还会不会继续等他?等他回到中原,出现在她面前,她会不会愿意听他解释?原谅他的失约?
但他从未想过,他会在异国海岛,在最狼狈的时候,会见到白芷,此时他生怕她认出他,又怕她认不出他,心中忐忑煎熬,不敢再看。
那车夫应是精通中原话和岛国语言,此时已帮白芷翻译了一遍,一旁的渔民也与车夫交谈起来。
苏应寒透过臂间缝隙望去,马车上又下来一人,却是萧若云,他们二人一身风尘仆仆,白芷怀中抱着的竟是他遗失的那把应寒剑。
车夫又将所听到的内容转述一遍。
白芷道,“此人兴许是犯了疯病,才会出手伤人,我略通医术,可以帮他看一看。”
苏应寒见她走过来,只觉得浑身都在发抖,不知该如何面对。
白芷走近了几步,打量了苏应寒一会,却忽然停下来,声音颤抖,“萧……萧公子……你过来看看……”
萧若云走近白芷,一脸疑惑,顺着白芷的目光望去,马车中的男子身量很高,却十分削瘦,虚弱不堪的蜷缩在囚车内,浑身颤抖,似十分害怕。
萧若云只觉得身影十分熟悉,一时难以置信,又惊又喜又怒,从腰间拿出扇子,挥扇将囚车劈开。
他脱下身上披风将苏应寒裹得严严实实,抱上了马车。
众渔民一脸莫名,却不敢上前阻拦。
白芷连忙交代车夫,“这是我们一直在找的朋友,他出手伤人定非本意,我们愿意以百金作为赔偿,并且帮被打伤的人医治,希望他们能将我们带回渔村。”
留下车夫与渔民沟通,白芷连忙上了马车。
苏应寒紧紧裹着披风,不愿看他们二人。
白芷隔着披风抱住他,颤声道,“一切都过去了,我们带你回中原。”
苏应寒感到白芷的眼泪湿透了披风,也紧紧咬着牙关,怕自己哭出来。
这一年的岁月如此漫长难熬,却没想到会恰巧在今日与他们重逢,哪怕早一日,或许他都会拉着他们,一脸兴奋的诉说这一年的过往。
但此刻他身中奇毒,心如死灰,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萧若云认识苏应寒十几年,从未见过他如此狼狈,但心中却十分欢喜,只要他还活着,就已是最好的事情,“还好天无绝人之路,无论这一年发生何事,只要还活着,总还有希望。”
苏应寒心想,他们能找到此处,定然花费了许多心力,此刻他躺在马车里,身边是他最好的朋友和知己,他日夜所盼之事,竟忽然实现了,难道不该欢喜?怎能因为害怕,就不敢与他们相认?
他叹息一声,开口道,“我可能中了‘五蕴’之毒。”
他将分别以后发生的事悉数道来,白芷和萧若云没想到他竟是遭到白墨的暗算才落入海中,当初她等了一个月未等到苏应寒,却等来了苏家人,问苏三公子去处,才知道当初苏应寒送信回苏家,之后一直未归。
苏家主虽觉得苏应寒做事太随性,婚姻大事未告知父母就自己作了主,但心中却对这门婚事乐见其成,故而用心筹备,广发喜贴,眼见婚期将近,仍未见苏应寒归家,派人多方打听,才知道苏应寒一个月前租下的船只一直未曾返回。
大海茫茫,寻人本就难如捞针,但苏家不想放弃,白芷和萧若云亦不想放弃,他们商议一番,就由萧若云带了苏家随从和堡中侍卫,买下大船在明兽出没的那片海域搜寻,寻了几个月只找到苏应寒遗失的佩剑,但也因此确定他当真在海上出了事。
他们抱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想法,又开始在附近海岛搜寻,又足足在海上漂泊的半年多,最后才找到苏应寒。
白芷拉起苏应寒的手替他把脉,脸色却越来越凝重。
“五蕴之毒并非无药可解,我在暗洞之时问我师伯那半张药方,就是‘五蕴’的解药药方。”
苏应寒未想到困扰他二叔一生的毒,竟已研制出了解药,一脸惊喜的望向白芷。
白芷冲他勉强笑了笑,道,“你落海以后应是漂流了许久,筋脉在暗潮中受损,之后又没有得到及时医治,所以才会手脚乏力,待日后……慢慢调养总会好的。”
苏应寒没想到这半日功夫,人生大起大落,方才还万念俱灰,此刻却柳暗花明,惊喜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