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

嗅到她发丝间的山茶花香，亦能够清楚地听见她说——

“今天晚上，当然是和你在一起啦。”

她声音放轻，语气轻盈，就像是一片羽毛落在了静寂大地，明明轻飘至极，然而伴随而来的搔弄异样却无法忽视。

宋清邺呼吸停滞一瞬，转而便是僵硬地刻意维持着它，才能避免乱了正常分寸。

不在洛盈今视线之内的那只男人的手收紧又松开，不自然的感觉从胸口流窜到指尖，复而折回。

宋清邺的视野范围被他自己牢牢框定在眼前一片窄小的区域。

随后，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我等会儿要忙。”

语气冷硬、毫无波澜。

原先的静谧气氛被这句坚硬的话打破，似有似无的难言微妙四泛开来。

——恋爱的男女中，在没有任何矛盾的前提下，女士主动提出夜晚相处，而男士堪称冷漠的回绝。

洛盈今等了两秒，没有等到他紧接而来的解释。

她眨了眨眼，倒也没有因为拒绝而恼羞成怒，反而是平静地询问道：“你这几天在忙着画什么？”

宋清邺：“正在构思。”

呼吸倒是容易控制，但心跳失序难稳。

不过一旦开了个头，后续的话便没有那么难以说出口：“已经有了初步的灵感，不过还需要再加工——我不想错过它。”

他语调平稳地阐述，端的是四平八稳，任谁听了都不会产生丝毫怀疑。

男友热爱画画，又以此为职，身为一个体贴的女友，洛盈今觉得自己既然已经听到了这些话，那再提出什么就都是打扰。

她表情收起，应了一声，视线从他身上移开，停落在周遭。

旧叶与新枝于地面再次相逢，然而一个残败躯，一个灯下影。

洛盈今踩在落叶之上。

她没有掐算时间，但是不管散步的时间是长或短，她都已经失去了继续下去的兴致。

来电铃声就在这时响起，难以判定是有些突兀还是恰到好处。

洛盈今看了眼备注，有些意外，不过还是接通了电话。

对方说了些什么，她脸色骤然一变：“在哪个医院？”

这通电话的持续时间甚至不到一分钟，然而洛盈今的表情却是肉眼可见的天差地别。

单是瞧着她的脸色就知道是发生了不太好的事情，宋清邺怎么可能会视若无睹：“怎么了？”

洛盈今没有隐瞒：“我奶奶突然晕倒，被邻居阿姨打120送去医院了。”

“在哪个医院？我开车送你过去。”

洛盈今咽回去一句“你不是很忙吗”，事急从权，现在最重要的是去医院查看奶奶的情况，她不想计较些别的有的没的了。

……

——

医院。

陆云城翻着病历本，走进病房，看了看病床旁边的人：“是云素兰的家属吗？”

洛盈今抬手抹了下眼角，点头：“我是。”

陆云城早就对这种场景见怪不怪，只是视线不经意间扫到窗边站着的男人时，有些诧异地停留了几秒。

不过现在正在工作，陆云城没有表现出来别的异样，他看了眼还闭着眼的老人家，喊了洛盈今出来。

“病人上了年纪，如果再这么劳累下去的话，会加速器官衰老的速度。这次晕倒就是身体发出的警告。家属一定要多加注意。”

洛盈今连连点头：“我会多多叮嘱奶奶的……”

陆云城没多说废话：“等病人醒来后再做个检查，就能出院了。”

“好，多谢您了。”洛盈今说完，见陆云城还站在原地，以为他还有别的注意事项需要交代，便继续问了出来。

病床上躺着的人是她的奶奶，瞧着她明显情绪低落的样子，陆云城把堆积到嘴边的疑问咽了下去，让她回去陪床。

洛盈今心里牵挂着奶奶，没有多想。

奶奶还没有醒来，洛盈今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奶奶很明显苍老了些面容。

洛盈今父母去世的早，她是被奶奶带大的，也从小跟着奶奶学习汴绣的技巧。

这个年逾七十的老太太正是该颐养天年的时候，却从不间断地操持着自幼熟悉的汴绣铺子。

那个占地面积不大、店内仅几名绣娘的汴元绣铺，是奶奶从她的母亲手中接下来的。

洛盈今没有亲眼见证过奶奶幼时一针一线的岁月，却在自己幼时看到过奶奶的一针一线。

洛盈今无法阻止老人家的坚持，更不想让自己后悔。

于是在国外的学业已结束，她就赶回了国，准备以后好好陪着奶奶，不再离开。

宋清邺站在窗边，看着病床前明显陷入自己情绪中的女孩，有心劝慰，然而最终什么都说不出口。

他眸光淡淡，却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