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记

闷热雾气很快在“鬼泣”上凝起一层薄薄的水珠，罗用手掌擦了一把毛球尖尖，软塌塌的白色绒毛缩成丑丑的一团。他厌恶这种腻得要命的湿热，如若不是情报足够诱人，加上对方引起罗的好奇，他断然不会走这么一遭。

电话虫的信号被阻断，罗上岸后特意联络过极地号，几度无人回应，他对四皇的认知又提升了一个段位，也对约他上岛面谈的对象提高了警惕。毕竟，有心在BIG MOM的产业内约见海上风评极其糟糕的海贼的人，必然来者不善。

罗沉思半晌，掏出电话虫，重新拨打一串烂熟于心的数字。

“噗噜、喀嚓——船……你先不要说话……”

信号被电流干扰，对方的话音断断续续。

“你刀上……的水雾……凝结成什么……形状了？”

罗横过鬼泣，弄懂了对方的思路，在微弱的信号里快速准确描述：“半径为1毫米的椭圆形气泡，高度不超过3毫米。”

对面短暂安静。

迈雅把杖刀横在贝波眼前，毛皮族对气味和水源的嗅觉格外敏锐，贝波掏出地图，厚厚的熊掌摊开，他在这湿热的雨林中并不自在，工作服的领口大开，连佩金都解开上身衣服缠在了腰上。

迈雅保持动作不变，仿佛周遭气温和她无关似的。

贝波闭眼，使劲嗅了嗅：“Captain应该在东北部森林边缘，独自一人。等等，我听到了脚步声！”

白色的大脑袋贴近地面，弹指间，佩金拉着迈雅齐齐卧倒在半腰高的草丛里。

在挂断前，迈雅不忘敲击电话虫，向罗发出一串唐吉诃德家族通用的暗号密语。

“妈妈她手下的将星大人们怎么有心情计划到这破岛上来了？卡特斯洛特除了大石头和树，还热得要死啊好不好！真是的，一天四班轮岗，我们难道要和马林佛多开战吗？”

“嘘！管好你的舌头，你忘了我们被监听了？”

“啧，监听就监听，那电话虫的监听器早就该修了。再说了，就算妈妈她老人家听得见，新世界距离这里的海路，没有两天也到不了啊！”

巡逻卫兵身上画有BIG MOM家族侍卫常见的扑克牌方片花色，迈雅瞥见一角，记忆深处埋藏的恐怖和畏惧被勾起，一张脸登时惨白如雪。

佩金扶扶帽子起身，暗咒一声好险，打算拉迈雅起来时才发现女子全身僵硬。

“迈雅？”

佩金重新蹲下，皱眉打量用一只手遮住半张脸的人。

“没事，我没事，佩金，我缓一下就好……刚刚把我们的位置转达给罗了，他应该有所警惕。不要担心……”

佩金闭口不言。罗和他粗略谈过迈雅的身体状况，他也见过罗把一颗心脏装进衣服口袋——虽然船长不说，但大副的敏锐和直觉告诉他，那颗心脏是迈雅的。

这家伙，看起来比船长预测的病得还要重啊……佩金撇撇嘴，伸出的手转为拍肩安慰。

“别怕，我们的老大可不是什么弱不禁风的菜鸡。”

令他吃惊的是，迈雅捂着脸噗哧笑了。她放下手，白皙的脸颊布满了潮红，贫血症状让她一阵头晕，迈雅稍稍抬头，看向佩金。

“你这称呼，倒是让人记起以前了。话说回来，你们有糖吗？”

佩金拍拍裤兜，贝波没有裤兜却跟着拍了拍，一人一熊规律的动作让人忍俊不禁。

“没事，没有就没有吧……”迈雅拄着杖刀撑起自己，视网膜被雪花杂点覆盖了几秒，她轻轻重复佩金鼓舞的话语，继而加上自己的理解：“你们老大可不是什么弱不禁风的菜鸡……特拉法尔加·罗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账，这样的家伙才能在伟大航路上存活和成长，我一直都坚信这点。”

直到迈雅的肩膀不再打颤，佩金别开头，无奈地扯了个笑，腹诽眼前倔强得不行的女人一句——难怪罗他在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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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将电话虫藏回身上，提速赶往和邀请者约好的地点。月亮被雾气染出淡青蓝色的光晕，遮住他快速移动的矫健身形，在月光稀薄的银色光芒里，野蛮生长的巨树枝桠和长有尖刺的灌木被罗或借力跳跃或躲闪，沾着露水的叶片猛烈晃动，如有大型猫科动物掠过，躲在树洞里的无数生物只来得及捕捉到一团漆黑的影子。

穿越密林边缘，罗在一棵被雷电劈成两段的古树后蹲伏，借助树干上毛毯般的厚重青苔和胭脂色蘑菇窥视海滩另一侧。

红色火闪割裂深紫色的天空，火光末端一头扎进黑色漩涡。雨点像洗断了的珍珠项链，大颗大颗砸在白沙上，沙土烟尘和水雾阻隔了视线，可这是双向的。对方不能清楚看到罗的身影，一如罗无法及时对异动作出反应。

此时此刻，特拉法尔加·罗安静地守在树木阴影里，仿佛经验最丰富老道的猎人在等候蛰伏的猎物。

——这种鬼天气，就算真的有什么人会来的话，不是亡命徒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