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记

栏杆，斜倚在舱门口，意味不明看向站在岸上的迈雅。

他低头在口袋里翻找，硬币清脆的碰撞声从他牛仔裤的口袋里传出，罗抬手起落，一个银光闪闪的小物件落下来，迈雅下意识一抓牢牢扣住，张开手心，是一枚普通的锡币。

正面有丹吉尔船厂的浮雕，翻过背面，上面是人为篆刻的字母和红心海贼团标志。

迈雅不自觉握住了潜艇的栏杆。

一股异样锐利的气息触碰到迈雅敏感的神经，不待她转头，罗已经感受到同样令人生厌的恶意。

「堂吉诃德家族的走狗离得很近了，还不上来？」

他的话像道惊雷，落在迈雅耳边将她彻底炸醒。

她摩挲着那枚硬币，缓缓松开围栏。

罗的眼睛霎时眯了一下。

迈雅毫不犹豫地退开几步，与潜艇划开楚河汉界：

「忘记我说过什么吗？你们太弱了，特拉法尔加。」

如果说先前的罗尚且能理解迈雅的真实意图，此时此刻他除了嘲讽和不屑，再也无法从她干脆的态度里听出一丝一毫转圜余地。

他于是抛弃伪装，不再那么客气：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简单，」迈雅捏着硬币的那只手握得死紧，「你和你的船员们太碍眼了，赶紧逃。」

【逃……】

【逃？？】

这个字眼深深刺痛从弗雷凡斯蛰伏至今的少年，他从苟延残喘命如草芥，到经历堂吉诃德家族，再到运用手术果实脱离珀铅病的死亡威胁，期间他失去的心爱的事物数不胜数，而眼前这个人轻而易举揭开了他的伤疤，恨不得再给他撒一把盐来得痛快。

迈雅又退开一步，她贪婪端详潜艇的模样，她记得构造中的每个房间每个细节，她甚至记得她曾拜托德尔先生和船工们，打通船长室的隔间，她猜想罗会在拥有船长室后日积月累塞满一房间的书架。

爆炸声从丹吉尔船厂传出。

通道口簌簌地灌入冷风，硝石和火药的刺鼻气味弥漫到潜艇周围。

迈雅眼里的罗用无法控制的愤怒表情审视她的平静面容，他的不解、受伤和迷茫都在那双灰色眼睛里写得明明白白，迈雅从来没见过罗这个眼神，她想自己的表情一定是过分不近人情了，可比起伤害罗，她更清楚托雷波尔的恶毒。

她不介意做个恶人，也不介意在即将被压死的骆驼的褡裢上放更多铁块。

「特拉法尔加，你有命活着到达红土大陆，再来邀请我上船吧。」

她话音刚落，就看到罗掏出揣在裤兜里的拳头，握得死紧的手指慢慢松开，在他原本白皙的皮肤上留下通红的指印，手背上的青蓝血管如同瓷器上的蓝釉纹路，无不暗示着他到达临界值的隐忍。

「好自为之。」

舱门在她戛然而止的话音里重重闭合。

潜艇迅速下潜，迈雅目送那张笑脸无言沉入海水，手心硌疼，她收好硬币，在爆炸产生的热风里拉起风帽遮住散乱的头发。

一路顺风。

托雷波尔在一个男人的带领下赶到时，岸边只剩迈雅一人。

金发女孩目光冷冷回头，托雷波尔举起拐杖直指她的鼻尖。

「罗呢！？」

「我没拦住。」迈雅抱着手臂，一脸事不关己。

「你、你、你没拦住？你……」托雷波尔抖落一沓烧糊了的碎纸片，焦黑文件在迈雅眼前纷纷扬扬落地，她记得那是年轻的德尔先生保存在保险柜里的。

「家族的账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你、多弗一定不会轻饶了你的！！」

迈雅厉声打断男人的喋喋不休：「托雷波尔大人，保管账本的事一直由您一人负责，这是少主大人信任您忠诚的表现，您确定要为了一本烧焦的文件惊动少主大人吗！？」

扼住托雷波尔的七寸，迈雅看向被他拎着的邓肯。

原来是他。

她眼含警告，右手抵开杖刀。

「呗嘿嘿……小厨娘，这个家伙呢……是告密者，他说无论如何都要见你，我就把他带来听听他会说什么……」托雷波尔的口气刻意放缓，他显然察觉到眼前这个瘦巴巴的小丫头和以前大不相同，但他一时半会儿又拿不准，索□□事宁人。

「咳咳！！——」体形结实的船工明显被拷问过，在托雷波尔的能力束缚下咳出一大口血。

「呗嘿嘿，看来我们似乎跟丢了罗那小鬼头，没关系，呗嘿嘿，他对堂吉诃德家族还有用，我们可不会放弃，你说是不是？嘿、嘿、嘿，小厨娘，你怎么不说话？」

他放下奄奄一息的男人，像块破烂抹布那样丢在迈雅脚边。

「喏，你要见的人就在眼前，你们好好叙旧吧……」托雷波尔吸溜着鼻涕，转身离开指挥部下夺下丹吉尔。

在烈焰熊熊的船厂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