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涂阵(二)
己师姐吩咐,按着辈分一个个去唤他们到「百草结」里歇息的,完全不像是与莫子占相识,自然也怀疑不到莫子占身上。
顾相如神色霎时一凝,双指满是杀意地点在冯皋前方:“你是……自投罗网的魔?”
“先前不作为,可是在等众仙散去?”
最开始冯皋确实是如此打算的,毕竟,各仙门弟子不可能一直守在此处。
莫子占向前一步,展露了些许怒意:“你与帝鸠勾连?”
“为何?”说着,他如同想到了什么一般,言语多出了几分悲悯,“是因儿时惨遇,身缠魔气,便自甘堕落了么……”
“少假惺惺了!”
冯皋磨着后槽牙,眼眶充血死死盯住莫子占,他迫切地想要将这人的面具撕了下来,心想就算他要死,也合该拖上这个垫背的!
就在他几欲开口说出残生种始末的刹那,潜藏在体内的魔气散逸而出,将其缠绕,与莫子占在招魂仪式上的情态颇为相像。
唯一不同的,是冯皋的后颈有如被墨紫的枝条寄生,一路蔓延至他的双颊,绞着他的喉舌,令他再也发不出一丝声响来,唯有黑血自七窍流出。
众人俱是一惊,万衔青连忙施法在铜剑之上多落了一道禁制,试图控制住那不断涌出的魔气,顾相如也随之上前,熟练地绘出星官图阵。
可冯皋的情形与莫子占不同。
“他被下了绝口令,”万衔青冷道,“魔门的玩意。”
类似于仙者立的血誓,一旦被下令者想要说点不该说的,就会如冯皋现在这般被魔气生生撕断全身的经脉。
所幸同在此处的另一位「千脉门」弟子人虽木讷,但医术上佳,反应迅速地在冯皋脉门施下灵针,勉强是把人的性命给暂时保下来了。
“说来你们千脉门为何要让一个身缠魔气……”顾相如瞅了莫子占一眼,补充道,“又修为低下之人来伏魔窟?”
那「千脉门」弟子羞愧低头:“除却门主外,门内修习过百草结的弟子不过五人。”
「百草结」是道极其难学的护法阵,且设下不能移开,又需要时时修补,即便有能洗涤浊气的妙用,门中依旧没有多少愿意钻研此道的,这也是为何莫子占会说此少见。
“其中两位在先前战事中受了重伤,还未调养好,还有一位……”
莫子占:“我听冯皋说,本该有一位师姐替他,却因身体抱恙不能前来。”
“并非抱恙,她因故生出心魔,自缢了。”那「千脉门」弟子显然不愿意对外人多提及此事,静默了片刻,她忽然想起,那位“抱恙”的师妹最后单独见过的人,似乎就是冯皋。
此番宣心本指派了她一人前来,也是从冯皋自告奋勇说想要分担一二,才跟上的,如今想来,说不准是早有图谋。
她神色一凝,道:“我会将此事如实告知门主。”
“成,”万衔青自手中铜剑上抽出一道灵锁,缓缓放入那弟子手中:“将此带到你们门主面前,她自然知道该如何做。”
莫子占见此,便转身先一步回到那三块碎石前头,看上去全无异样,唯有经过已然昏死过去的冯皋时,冷淡地看了他一眼。
愚蠢。
他从来都只忠心于自己,想要保全、想要满足之人,向来也只有自己。
如此何来背叛一说?
顾相如也紧随而来,与莫子占一道琢磨起那三块碎石,良久,他才不掩喜色道:“此乃……残阵的阵眼所在。”
莫子占闻言也随之一笑:“如此,也算是觅得些许头绪了,果真是祸福相依。”
但也仅是头绪罢了,他们还须得把上头的杀阵先一步剖出来,而后再奉血追灵,将余下的血涂阵一点点还原。
尤其那化作细线的「妖言土」极其脆弱,也极其容易被旁的修士所驯服,稍稍动用灵力可能会动摇起根本,导致残阵永封,故而他们只能将灵力聚于眼下,亲手将其拼合起来。
虽说有万衔青和顾相如在旁帮衬,但等残阵彻底布好时,莫子占眼角已然渗出了一滴血珠。
而他对此并无知觉,目色空茫,所思所想,仅剩下面前的血涂大阵。
这一大阵,无论是莫子占,还是顾相如都曾在古籍上读过,等着人虚弱时引血而入,可囚灵炼鬼,用鬼灵引入魔气,来以此……夺舍其修为,甚至肉身。
这果然就是一个陷阱。
先前莫子占也曾随同门一道在仙魔战中斩过妖魔,在它们魂飞魄散之前,听它们呼喊说仙者伪善,肆意屠戮魔族。
莫子占再度在手心处画出一个「静心咒」,以术法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可会颠倒是非的……如若当真是仙门屠戮,许听澜又怎会每行一步,都是陷阱。
分明是魔界设伏引战,筹谋着要许听澜会孤身前来,会命丧于此,故而早早设下此局,只待君入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