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夕
站在太傅府高高飞起的廊檐下,仰首望天,碧空之上,晴光万里,清澈天穹倒映在少女漆黑的眼底,天人一色。
郗棠盯着一行南归的鸿雁,天地之间的距离因目之所及而变得不再浩瀚,令她生出错觉,仿佛伸出手,就能触碰到柔软的白云。
明天她就十五岁了。
自己终于长大了。
曾经日日夜夜期盼的长大,终于缓慢的走到了郗棠面前,仿佛过了明日,她就是个大人而非是个孩子。她也不知道做大人和做孩子有什么区别,只是单纯地羡慕大人。
少女十五岁及笄,视为成人,她再也不是从前的小孩子,可以做一个大人了,想到这里,郗棠心底不由有些雀跃,又有些紧张。母亲的唠叨声依旧,从窗中传出,在她耳畔久久盘桓。她一时有些沮丧,不管长多大都是父母亲的孩子,要听他们的话。
“圆圆。”母亲的唤声将郗棠从出神中扯回,她转头回望,清风穿过廊下,吹动郗棠鬓边碎发,鲜红的石榴裙随风微微晃动。透过青琐窗,成夫人的眼中带着些许愠怒。
她凝视着窗外的郗棠。
“你有没有听我同你说什么?明日就是你的及笄礼,你大父和阿父邀请了全帝都的青年才俊.........”
成夫人话还未说完,郗棠就一脸不耐烦的打断道:
“听见了,全都听见了。我明天要乖乖待在屏风后面,和姊妹们一起相看。不要和三姊争抢,因为二叔父去的早,二叔母一个人带着三姊不易,她年纪比我大,长幼有序,应当尊敬三姊。我年纪还小,不急于一时。”
“还有呢?”成夫人竖眉。
郗棠低下头,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成夫人冷哼一声,“就知道你从来不听话,我和你说的那些郎君你一个也不了解,到时候要怎样选?”
郗棠愣了一下,“不是看中谁就选谁吗?”
“胡闹。”成夫人生气了,“你父亲附庸风雅,请些什么名士来装点门面,那些名士个个虽出身大族,但树有粗细,人有贫贱,一个大家族哪能人人富贵,若家无二斗余粮,你嫁过去,岂非要受苦。”
“哎呀,母亲 。”郗棠埋怨道,这和她的想法可不一样,选中谁,就是谁,管什么家贫家富,“大父是太傅,四辅臣之一,父亲是骠骑将军,要富贵,咱们家还没有吗?”
“把窗户关上!”成夫人显然不想再跟郗棠浪费口舌,一名侍女歉疚的对着郗棠笑笑,窗户缓缓放下,母亲的脸逐渐消失在郗棠眼前,只剩下窗棂上铺金镶银的花纹,她知道,母亲又要为她做决定了。
婚姻是大事,她是个孩子。
可明天她就是个大人了,为什么不能够自己做决定?
郗棠不服输的扬起下巴,扭头跑离内室。
她提起裙子,自小跟着长兄练习骑射的身体强壮,郗棠跑得飞快,火红的石榴裙像夏日黄昏天边的火烧云,丝绸的面料随风展开流水般的波纹,裙子上金箔贴成的花在阳光下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一只鞋子落在身后几丈远的地方,绣鞋精致,尖尖上还坠着圆润的明珠,这是母亲特意为郗棠准备的,请了全帝都最好的匠人,花费近百金。她对百金没有什么概念,也不喜欢这双鞋子。
这双鞋子跑起来一点也不轻便,还容易掉。
可是母亲说,要是鞋子上的珍珠丢了,她就将郗棠身边的婢女全部打死。
想到自己身边的婢女,她的蒹葭、她的风雨、她的云胡,都和她一般的年纪,怎么可以就这么轻易的死掉。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郗棠的脚步停了下来。
她回过头,一瘸一拐的上前,想要捡起掉落身后的鞋子,一只大掌却先她一步,将鞋子捡起。
郗棠抬头,眼睛顿时眯成了一条缝,“父亲。”
看着郗棠通红的脸颊和额间密密麻麻渗出的汗珠,郗父板着的脸又青了两分,眉头紧蹙,“圆圆,你又胡闹了!”郗棠毫不畏惧,“我急着去见大父呢!大父应该也急着见我!”
郗太傅对这个孙女十分疼爱,每日不见到郗棠的面连饭都吃不下,见女儿搬出父亲,郗父冷哼一声,单膝下跪,蹲下身子将绣鞋为郗棠穿好。
“马上就是个大人了,还没点规矩。”郗父长叹一声,痛心疾首。
郗棠一溜烟的跑了。
郗棠迫不及待的来到郗太傅居住的正院,老太傅正在喝药,身旁立着一个束发少年,恭敬的将药碗奉至太傅面前,老太傅喝完药,眉头紧拧,一转头见郗棠风似的跑过廊下,眉间阴郁顿时一扫而空,哈哈大笑,“圆圆,小心摔跤!”
见到郗棠,那个束发立刻拉长了嗓子,阴阳怪气道:“哟!我们家女君来了?”
郗棠没好气的瞪了一眼那少年,“次兄,你要是再这样乱说话,我就告诉大兄你欺负我!”
少年不说话了。
郗棠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