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刀入宫
横,一身朱红官袍狼藉万分,低声哀求:“陛下若是要老臣这条性命,拿去便是,何苦为难老臣夫人。”
周延一身黑甲冰冷,在冬日雪光里更是如此,他闻言轻笑,知晓赵端风的心思。
“赵大人是否有什么误解,陛下将你家中夫人请进宫中与太后殿下叙旧,这太后殿下与命妇感情笃厚,乃是好事一件。怎么说起夺人性命的事来?”
“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周漾话说到最后,声音压低,带上了几分威胁。
好在这里周遭无人,禁卫军的其他人都守在岗位之上,并没有人听到他二人之间的对话。否则,这可就不仅仅是带刀入宫、污蔑陛下这点事。
要不是陛下提前交代,凭着赵端风带刀试图闯入皇宫内这一点,他身为禁卫军统领,就有资格先斩后奏,将他射在地上、捆入大牢。
历代禁卫军统领皆是皇帝心腹,周延亦是。他知道内情,见到赵端风为了这件事狼狈模样,也不免笑出声,刚毅英武的脸上露出与平日里不同的玩笑神色。
赵端风呆愣住,似乎仍是不解,眼中定住,半天回不过神来,被他夺去手中利刃,半捏着肩膀请入宫。
墙上弓箭收起,紧张气氛霎那间消散,似乎刚刚皆是错觉一般。
一切又恢复到原来模样。
进宫的路上,一路都未曾遇见什么人,即使是遇见,宫人见到高大威严的禁卫军统领,皆是回避。
赵端风一路踉跄,借着他半扶着的力量,才能够走到宫内,倒是没什么人看见他的丑相。
一路上红砖青瓦,宫殿楼阁皆是雕梁画栋之景。
他被带至荣安宫殿前,门口的宫女甫一见他,就转身入殿内禀报。
一眼望去,荣安宫歇山顶屋顶高大威严,屋脊之上安屋定气的神兽蹲立,仰着午时的阳光,庄严得让人敬畏。
荣安宫是郑太后居所,先帝在时,她居住于懿安宫,先帝驾崩,她由皇后升为太后,迁往荣安宫。
这荣安宫虽然和懿安宫相比,丝毫不差,雕栏玉砌、楼阁水榭,皆是四通八达,层层叠叠,有意蕴之美,只是更加幽静。
此时正是大雪覆盖的季节,宫院内红梅似火,点缀在白雪之下,艳丽妍美,凝着晶莹剔透的水珠。
只是陛下召见,为何是到太后殿下的荣安宫?
赵端风有几分疑惑,但是很快又想了过来,陛下身为男子,必定是要与命妇、臣妻避嫌,召到太后宫中,倒是免去旁人口舌。
他心中微定,在殿前立定,周延就站在他身后,低头盯着他,那目光仿佛要在他背上盯出他的弱点和羸弱之处来。
宫中风也有些许大,寒风吹过,灌进宽大官袍袖口,冷得他手臂起了鸡皮疙瘩,他回过神来,看见袖口衣摆出沾上雪泥,一瞬间寒毛倒竖。
若是陛下现在召他觐见,他岂不是御前失仪?
赵端风内心挣扎,他今日脑子糊涂,从试图带刀到宫门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今天的结局。
陛下若是想要开罪他,那么无论是试图带刀入宫还是脏了官袍殿前失仪,都是他可以用的借口。
自古以来,想要与皇帝对着干的,无论是正一品的丞相太傅,还是缀在文武百官最后的芝麻小官,哪一个不是悬着脑袋在朝堂上唇枪舌战?
赵端风敢在朝堂上公然跟陛下叫板,并不是他身后人给他的底气,而是他隐约地知道,现在这位少年陛下,心性与性情都是极好,并不是一位昏君。
但是真要是惹恼了他,怕是背后那位大人,也保不住他吧。
赵端风轻轻叹气,微微颤抖着的手抚上长髯,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如何能够将今日度过去。
正当他想着,宫门猝然打开,有褐衣长袍、面白无须的宫人踏出宫门,那人面色和气,让人见而生出几分和善笑意,是陛下身边的康泽。
“陛下召赵大人觐见。”
赵端风回神,正准备应声,就被身后雷厉风行的周延推了一把,踉跄一步。
他却是敢怒不敢言,周延虽然比他小上一轮,但是出生百年将门世家,现在是正二品武官,官级比他高。
何况,他今日主动持刀入宫,虽然不曾有行刺陛下的意图,但是早已授人以柄,现在不好发作。
赵端风左右摇摆身体,挣脱他的桎梏,快步上前,提着官袍上了台阶。临进殿门,又整理一番着装,深吸一口气,这才踏入这威赫的荣安宫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