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拘一格
晏昭这病来得气势汹汹,去时如抽丝,病体疲乏放在一边,更多的是精神上的颓靡。她睁开眼后,发现周遭的环境似陌生又似熟悉,脑海中有一瞬间的空白。她抬头抚了抚额角,恍惚的神色逐渐回笼,才想起这里是燕都。
不远处的金雀尾香炉里头的香正燃着,丝丝缕缕的薄烟飘散在空中,与空气中的冷气纠缠在一起沁入了她的心脾,躁动的神经也被安抚了不少。
随着神思逐渐清明,左手手臂上的伤口开始传来阵阵隐痛。她蓦地坐起,将袖子往上拉了拉,创口已经被包扎过了。除了被包布包裹得严严实实得伤口以外,还有些乱七八糟的白痕横梗在整个手臂之上,只是她皮肤太白,看得不太真切,凑近了才觉得有些触目惊心,这些痕迹硬生生的破坏了她原本的美感。
她对此早就习以为常,囫囵地将裸露的皮肤遮盖起来,然后翻身下床。
外头的温五娘听到动静,立马来查看。
“丹朱今天来了吗?”晏昭没让她伺候,利落的穿好外衣,头发也只用了根发带松松垮垮的束着。
“丹朱公子正在抱廈里翻账册,他知道庄主醒了后要见他,正候着呢。”温五娘知道她的生性落拓,不拘小节,但还是忍不住上前理了理她微敞的衣领。
晏昭在她靠近之时身子绷紧了一瞬,立马又放松了下来,任由她的摆弄。
在一切收拾妥当之后,才施施然的进了旁边的抱廈。
日光通过窗棂斜斜地照了进来,又被切割成了不同形状。光晕镀在伏案忙碌的公子身上,映衬出了一种不同寻常人的贵气。
他在察觉到晏昭进来之后,立马离开座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主子。”
温五娘一直觉得,丹朱是从富贵堆里养出来的少爷,不说他的长相如何,单就他周身的气度亦非常人所及。只是她未出阁前也算是燕都的名门闺秀,再三回忆,也无法与谁家的儿郎对应上。
她也不敢太过肆意的打量,得了晏昭的命令便退下了。心里却琢磨着,跟在庄主身边的人各有来历,但竟分辨不得晏昭的身份。她总觉得,即便她贴身伺候着晏昭,却仍旧被排除在了亲近之外。
多思无益。
“按照主子的意思,属下已经暗中派人让几个乞儿在燕都四周传播关于主子的消息。”丹朱细细的回禀她养病这段时间的事情,“只是除了咱们的人以外,还有一波人做着一样的事。为了避免引起他们的忌惮,属下便没有再继续扩大传播的范围。”
“善。”晏昭坐在上首,草草的翻了下手里的册子。若是温五娘能有机会翻看一二,便能知道里面的内容绝对不止是账本那样简单。
“单靠商会传来的消息还是有些慢了。”她略做沉吟,纤长的手指在内页摩挲着,“看来荣国公府必须得走一趟了。”
丹朱不复方才的平淡,脸上浮现一抹忧色。
“主子打算就这样去吗?不用稍作遮掩?”
“在燕都时日又非一朝一夕,遮掩得一时,还能遮掩得了一世。何况,你以为这朝中还有什么人能认得出我?又有什么人敢认得我?”她说这话的时候下意识的挺了挺身子,不再倚在椅背上,惯常慵懒的调子里甚至听出了嘲讽的意味。
丹朱算是知道她这样说的缘故,只是虽然她说得无谓,但她要冒的风险绝不止口头这一点,于是谨慎的说道,“属下还是提前看看的好,万一出了什么事也好有所准备。”
如今的他们无意是在刀尖上行走,牵一发而动全身,晏昭性情大变,行事恣意,就算规劝不得,也应把风险降到最低。
再如何不被祝福的婚宴终有到来之时,因皇帝私下里提点过,荣国公府办得格外热闹。这份热闹不单纯指旗鼓喧天的仪仗,以及铺就的十里红妆,往来宾客更是座无虚席。
平日里在朝堂上针锋相对的文臣武将们,此刻也不得不欢聚一堂,交觞酬酢之间也虚与委蛇的道几声贺。
只是这声祝贺里头,有几分祈愿,又有几分促狭就未可知了。
晏昭此刻正在往荣国公府赴宴的路上。
“点心不错。”
此时天色尚早,她午膳用得不多,看着小几上摆的糕点花团锦簇,生出了几分食欲,用手指捻起来尝了尝。外皮酥脆,咬开后里头的芯子入口即化,味道很是独特。
“庄主喜欢就好。”温五娘殷切地给她倒了杯茶,在递给她之前用指尖探了探杯壁,“马车上多有不便,茶水恐怕有些冷了,先将就一二罢。”
晏昭也没那么讲究,一口冷茶入喉,反而觉得清凉,昏昏欲睡了一路,此刻倒是精神了起来。
“五味斋是旧朝的招牌,如今在燕都重新开张。奴婢也是发现与原来的口味并无二般,才做主给庄主备上。”
温五娘的姿态有些过于小心,联想到常乐山私底下跟她说的话,心下多了几分了然。
她伸手捏了下腰间挂着